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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子和公主

男人梦 纸才 5710 2022-11-08 21:46

  “阿!闰土哥,——你来了?……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去……”

  他突然换上一副夸张的表情,用着奇怪的语调,竟然在那里自顾自开始读起了小说里的话。

  “我读过鲁迅!”我感到莫名其妙,继而不耐烦起来,带着不满的语气,打断了他。

  他也终于没再读了下去,只是换了一副既欢喜又凄凉的神情,低声叫了一句:“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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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请我们这次宴会的发起者,国际娱乐的王总,上台发言。”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应声走到台上,对着主持人点了点头,然后站到麦克风前,环视着整场宴会上人注视的目光,从容地笑了笑,道:“晚上好!”……

  “他就是王总?”陈辉问道。

  许天点了点头,说道:“他叫王德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下海经商,白手起家,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陈辉看向台上的目光中发起热来……

  “我喜欢国学,喜欢《论语》,所以我也乐意把他教给我的儿子,王宏晁。”王德屹顿了顿,眼角的皱纹上下颤动,“我记得有一次,他跑过来问我,‘父母在,不远游’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很明亮,也很睿智,可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晶莹了一刻,停顿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始说道:“当时我听了非常高兴,告诉他,这是在讲当子女的应当孝顺,父母在世的时候,不要去远的地方,要能常常在家奉养父母。”

  “可他接着又问:‘游必有方’是什么意思?”

  王德屹摇摇头,露出些许无奈,望着台下的众人,叹道:“这……我可就不大高兴了。”

  台下的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些人甚至笑出了声来,自发地鼓起了掌,掌声由稀稀落落,节奏不一,很快就好像涨潮时的海边,一浪盖过一浪……

  “他先后结过两次婚,而他刚刚说的儿子,王宏晁,是他跟第一任妻子所生。王宏晁十多岁的时候,他把王宏晁送出了国,然后跟第一任妻子离了婚,取了现在的老婆——国际娱乐最大的股东的女儿。”

  许天鼓着掌,目光停留在王德屹身上,他的声音不大,有时会被掌声盖住,听得不太清晰。

  陈辉一呆,甚至都忘了跟着一起鼓掌。

  许天看着陈辉,像在看一个后生:“他取了现在的老婆,借了老丈人的钱,投资了房地产,一年后,赚了几百万,掘得了事业的第一桶金。”

  “哦!”许天想了想,轻声自语,“或许是第二桶金?”……

  王德屹往台下特意瞧了一眼,不过隔着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瞧得是谁。

  他说道:“宏晁他终于从美国回来了,自他出国到现在,有十多年了吧?”他好像在追忆,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轻了,甚至模糊,“上一眼,他懵懂,我世故;下一眼,他成熟,我老去。”

  他有些动情,又摇了摇头,看着底下的众人,还是笑了出来:“今天的主角是宏晁,我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干吗?下面还是请我儿子上台说几句吧。”

  说完,他便一步一步走下台去,唯一能让众人看见的侧脸,是一半僵了的笑,而在他的背后,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就如同新年零点时的吵闹……

  “他的第一任妻子后来怎么样了?嫁给别人了吗?”

  陈辉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仔细观察着一丝一毫——他觉得这该会帮助他的工作,他可没忘记他参加这场慈善宴会的最初目的。

  “在他儿子出国后没多久,那女人就被查出是癌症晚期,治都没治,就死了。”许天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抽根烟,可在摸到烟盒的那一刻才记起来这里禁止抽烟,于是又放下了手,随着众人一起对着那个往台下走去的背影鼓掌。

  陈辉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天,就好像他平静的话语之下,隐藏着那块撞破了泰坦尼克号的暗礁。

  许天看了十几米外一眼,对着陈辉说道:“你准备准备,一会你嫂子过来后,你和凤凰,跟我们一起去见见王总。”顿了顿,续道,“幸运的话,或许还能见到他的妻子。”

  “哦…好!”

  “许总!辉哥!”有人忽然在陈辉的身后低声叫了一声。

  陈辉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侧过身去,让张恒得以插了进来。

  许天有些不满地看了张恒一眼,问道:“你怎么才来?”

  张恒歉意地说:“路上实在太堵了。”接着便问道,“我听台上那人讲话,他就是王总吧?”

  “他就是王总,叫王德屹。”陈辉在旁对着张恒道。

  张恒感激地看了陈辉一眼,问道:“大伙呢?”

  陈辉用眼神向张恒示意了人群中的同事——他们都携着自己的妻子,在人群中三三两两站着,不时还和旁边的新友或是旧识低声交谈几句。

  张恒点点头。

  许天问道:“你的女伴呢?”

  张恒苦笑,道:“我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一条。”

  许天打趣笑道:“你看陈辉都把他漂亮老婆带出来了,而你,竟然还单着!”

  张恒转向陈辉,讶道:“凤凰也来了?”

  陈辉笑着点了点头,头发在他上下点头间竟纹丝不动——那是他涂的发蜡的功劳;那发蜡同样帮助了他的头发在灯光下能够油光瓦亮,就像一只上档次的皮鞋。

  “那下面我们就有请王公子说几句。”

  人群中又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打断了三人的交谈,令三人的注意力重回台上,跟随着人群一齐鼓掌。

  下一刻,一个看起来最多三十岁的男人走到了台上,接过主持人的话筒,露出了意气风发的神采,讲起了话……

  陈辉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个身材挺拔,五官俊秀,又西装革履,神采飞扬的男人——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先后出现了惊讶、嫉妒、愤怒三种情感,最后回归了平静,继而又开始迷茫。

  “上天是否公平?”当他处在前三种情感时不禁疑惑。

  而当他至少将眼中表露的、回复了平静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在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默认的前提。

  于是又冒出了另一个疑惑:“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一刻的以为,上天是公平的?”……

  王宏晁在麦克风前说道:“我猜很多人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从国外回来。”

  他笑了笑,便自问自答道:“大概是因为有一天,跟国内的朋友聊起,他们说到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是因为有一句古话叫,‘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大概……”他特意向台下瞧了一眼,尽管隔着很多人,但此时此刻,已可足够让任何人猜出他瞧得是谁,“是因为有一天我疲惫回家后,我父亲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很感激我父亲给我打的那通电话,”王宏晁看向了台下的众人,脸上感动极深,点了点头,“所以我回来了,为了我父亲。”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我自己。”……

  陈辉随着众人,为台上的孝子形象鼓起掌来。

  他视线扫过,一路上掠过鼓掌的人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有的神情出神,有的带着怀疑,而有,甚至面无表情!

  他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这才蓦然悟到:其实何止悲欢并不相通,人与人之间的经历千差万别,看事物的角度各有不同,乃至当时心情也并不一样,所谓“感同身受”,不过是一种给自己和对方的麻痹与安慰罢了。

  他心下一动,忽然好奇起路凤凰此时的神情,于是微微撇过头去,望向了路凤凰:

  路凤凰此刻正站在长桌前,两只眼珠紧紧锁着台上的王宏晁,更随着其抑扬顿挫的话语徒生异彩,而她脸上神情,竟是陈辉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好奇与兴致勃勃。

  陈辉不自觉侧过了身子,看着路凤凰——他终于看不见了背后的王宏晁。

  但仅凭耳边窜进的自信话语和眼前注目人脸上的神情,陈辉又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背后的王宏晁是怎样的器度不凡,那必是他难以达到的——无关乎能力,仅仅在于底气。

  “凤凰可真美啊,就像一个公主。”

  即便在此时,陈辉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句,然后才用他眼前看到的画面和背后想象的画面整合出一个场景——在那场景中,他同其他人一样,都是灰色的,而有着鲜活颜色的,只有面前的路凤凰和身后的王宏晁。

  就像童话中,一位公主在舞会上偶然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而暗暗打量……

  因此,当他看到路凤凰挽着的“灰色”刘岚注意到了他,而跟他遥遥打招呼的时候,他极力弯出友好的笑来,对着刘岚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表露了足够的善意,即便在同时,在他墨色瞳孔的倒映中,路凤凰和刘岚的背后有一个慌乱的女人脚下一歪,整个人便像弯着的虾,朝路凤凰的身上倒去……

  那女人的手上正端着一杯半满的红酒,她的嘴巴亦刚刚张成一个椭圆,她眼中的惊慌也还没辐射出眼眶——所以,此时灰色的一切都是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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