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是说的真话多,还是假话多?”他问道。
我思索,回首,迟疑,最后迷茫,好久才冒出一句:
“真话多吧?”
这是我又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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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个女人惊呼着倒向路凤凰,手中本来握着的一杯香槟顺势洒在了路凤凰的晚礼服上,顷刻间印湿了一大片。
路凤凰有一刹那的慌乱,本能地甩开了挽着刘岚的手,转而托住了半空中正跌落的女人,她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吃不消一下用出那么大的气力,但她还是尽力接住了,近乎条件反射地问道:“没事吧?”
“啐!”
酒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那被路凤凰接住的女人一呆,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的脸上慢慢爬上了红晕,只在心中来来回回地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路凤凰竟也怔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终于添进去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只觉眼前的女人,哦不,女孩格外的可爱,就像含苞正开的昙花,纯洁而又弥足珍贵,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下一刻,人群便围了上来,对着她们两个指指点点。
西装革履的男人面露关切的上来,热心地问:“女士,你没事吧?”然后,视线便落在了路凤凰被印湿的衣服上——那一件低胸的晚礼服。
华装艳服的女人面露关切的站在旁边,热心地问:“你没事吧?”然后,便随手拿起长桌上的一杯香槟,虚倚在长桌边上,兴致勃勃地观望着这边。
路凤凰与那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双双站稳了身子。
那女人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滑了一下,这才…实在不好意思!”
路凤凰的眼中终于又回归美丽,摇了摇头,说道:“你没事吧?”
“凤凰,你没事吧!”一个男人拨开人群,上到前来,声音焦急。
路凤凰转头过去,是陈辉。
路凤凰看见他正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他的旁边同时站着许天和张恒,亦同样关切地望着这边,于是对着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担心,轻声说道:“没什么事。”
然后她看见了刘岚正用身体不动声色地遮挡住那些投向自己的男人视线,心下一怔,微微感动,对着她道:“谢谢。”
刘岚一愣,然后恍然,道:“我先陪你去洗手间把衣服上的酒处理一下吧。”
路凤凰点了点头,对着陈辉说了声“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就随着刘岚往洗手间走去。
而那将酒洒在路凤凰身上的女人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突然跺了跺脚,急急忙忙地跟上路凤凰,脸上绯红,叫道:“我叫……”
“你们没事吧?”
却在这时,一个男人声音传来,正好打断。
路凤凰觉着这声音听来有些熟悉,转过头看去——竟然是王宏晁。
原来他刚刚在台上讲话时,被人群中的骚乱所打断,心下疑惑,便将麦克风交还给主持人,走下台来,想具体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凤凰先对着王宏晁微微一笑,又看到了后跟上来的女人,脸上的微笑似乎有一瞬的变化。
却见那女人神情突地慌张起来,忙转过身来对着王宏晁摆了摆手,连连道:
“没事,没事,我们没事!”
谁成想就在那女人慌乱的转身中,有一件物什竟从身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路凤凰看了过去,不禁一讶——那是一部手机,掉在地上,恰好正面向上,而其亮着的手机屏幕所映射出的,竟然是刚刚王宏晁在台上讲话的照片。
那女人脸色一变,忙弯腰将手机拾起,塞进包内。
这时,从周围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了一个男人,黑色衣领上别了个对讲机,神情严肃,对着那女人沉声道:“女士,请出示您的请柬。”
那女人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细汗粒,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宏晁见状,对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严肃男子说道:“先去给这位女士找一件新的晚礼服。”
话音未落,他便看向了路凤凰,对着她温和一笑。
严肃男子似乎是王宏晁的手下,闻言,冷冷地看了那神情慌张的女人一眼,便对着王宏晁点点头,转身便隐入了人群之中。
王宏晁转过身来,正对着那女人,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位女士,如果您不能出示您的请柬,我可能就不得不先请您离开这个慈善晚宴,然后寻求警方的帮助了,毕竟出席今天晚宴各界人士的安全,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那女人闻言,似乎终于泄气,翻手从包里拿出了个证件,瘪了瘪嘴,道:“我是南京新闻社的记者。”
她摆了摆手中的证件,上面果然写着“南京新闻社在职记者”的字样。
“这个慈善晚宴邀请了社会各界名流,声势浩大,早就引起了公众的关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拒绝了一切新闻媒体的采访!”她顿了顿,理直气壮地说道,“所以我偷偷混了进来,想拍些照片,做一个有关于这个慈善晚宴的报道。”
“还社会公众一个真相!”她补充道。
众人闻言,十分诧异,议论纷纷了起来,不知道这个晚宴为何竟会拒绝媒体的采访,于是,有些人好奇地看向了王宏晁,有些人,则好奇地看向了坐在远处的王德屹……
王宏晁环视了周围一圈的不解脸庞后,转向了那个女记者,忽地面容一肃,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记者,知道你们媒体!”
他顿了一顿,似乎深以为害,义正言辞地说道:“无论什么事情,到了你们笔下,就不成了原来的样子!”
“断章取义!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王宏晁的语调愈来愈高,就像说到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你们是什么能吸引眼球就写什么,哪管事实如何?”
王宏晁的语气接着放轻:“而我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十多年,深知独在异乡,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
他的语气接着又强烈了起来:“所以我刚一回国,就请我父亲办了这场慈善晚宴,就是想为那些几年才能见父母一面的留守儿童做一点事情——创办一个关于帮助留守儿童的慈善基金,来为他们切实做些事情!”
“那些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孩子啊!”王宏晁同情地叹道。
“多帮一帮他们。”王宏晁语气放缓,一字字道,“至少,能让他们少体会些我曾体会的感受……”
众人不禁动容,再看向王宏晁的眼光中,已有些多了些敬意,有些多了些欣赏,有些则多了些同情。
“因此,我特意跟父亲讲,叫他拒绝一切新闻媒体的采访。”王宏晁顿了顿,“因为我知道,如果接受了采访,则势必会引来社会各界的关注,然后,也一定会被你们这些新闻媒体添油加醋地报道出去——但那之后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王宏晁沉声道。
“或许会有一些记者以为另有新闻可挖,然后去采访那些将会受到资助的留守儿童,将他们曝光在公众的视野之下,之后,就是许多人对他们的另眼相看,伴他们长大成人——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做的这些,对这些孩子的成长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我不知道!”王宏晁再一次说出了这四个字。
“或许等这件事被报道出来,迟早就会有人发现我的父亲就是国际娱乐的王总,一个娱乐公司的老总。”
他顿了顿,接着道:“然后就质疑这不过是一场作秀,自然而然地便会指责我伪善,指责我父亲肯定是做了违法的勾当才会有如今的身家——这些我都不在乎!但然后呢?他们会不会进而打扰到那些孩子,甚至去指责那些其实什么都没有做的无辜孩子?”
“我不知道!”他义正言辞地又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有太多的不知道,因而我坚决拒绝了一切新闻媒体,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会场,却没想到还是……”王宏晁缓缓看向了那个女记者,似乎情难再言,但剩下未说完的部分早已不言而喻。
众人脸色一变,齐齐看向了女记者,他们的眼光之中,有些多了愤怒,有些多了厌恶,有些则多了审视。
那女记者不知是因为深受触动,还是因为众人投来的尖锐目光,脸色陡然软化了下来,显得楚楚可怜。
可她下一刻,便摆上了一副生杀予夺的神情,叫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刚落,她便紧抿住嘴唇,未再言语,而她的手却还紧紧护住了自己的包——那里边是她今天偷溜进来的目的。
活脱脱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哈!”
路凤凰见状竟不禁莞尔,发觉自己出了声后,忙用手轻掩住嘴,遮住余下的笑意,心下只觉这女孩实在天真可爱。
路凤凰的这一声浅笑,却就像《义勇军进行曲》的高潮部分插入的一个不和谐的休止符,让人听了好不舒服,引得本来对着女记者怒目而视的人们转而看向了她,不过当他们的视线落在路凤凰脸上一会儿后,便柔和了下来……
王宏晁看了路凤凰一眼,露出了既惊艳又无奈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女记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与此同时,他绷紧的表情就在这似乎考虑的神色中,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放松下来,到了一定程度,他忽地摇了摇头,长叹道:“算了!”
众人惊讶,俱都看向了他,连那女记者也放松了紧护住包的手,疑惑地看向了他,不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