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往昔
出租车在街道上飞驰着,透过车窗,任凭窗外的暮色一点一点地变浓,变重,直到夜色全部降临都没有影响到空洞的美眸下,暗藏的那丝伤感……
突然,诗慧从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轻轻地**着整张纸,眼神透漏出了迷惘、纷乱、感伤,她鼻子一酸,瞬间,泪如雨下,像个饱受委屈的孩子般哭着,出租车司机见状,将车开到了路边,忙问:“姑娘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说出来就没事了,别憋在心里头。”
诗慧哭了一会儿,看司机在一旁不断安慰她,她咬了咬下唇,忍住哭泣,用手抹去了腮边的泪水,对司机说:“我没事,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真不好意思,让您操心了。”
车轮在地面留下长长的痕迹消失在原地,而诗慧的思绪随着出租车的离开,陷入在了岁月的尘埃里……
他们在孤儿院里长大,从五岁的时候,诗慧总是跟在诗玉斌的身后。上学以后,他们四个孤儿依然在一个班,从小学一直到初中,他们总是形影不离,诗慧和诗玉斌是同桌,对于诗慧来说,诗玉斌是她的依靠,也是她勇于大声与命运说出“不”的胆量,紧握着这根救命的稻草,她会觉得更加安全。
“传球、传球……”,在诗玉斌高声呼喊下,篮球传到了他的手上,变向转身,帅气的躲闪过防守队员后,急停投篮。篮球在篮筐中刷了一圈,再次没进……操场上,有着超高带球技巧的男孩,每次出手投篮时却漏了陷,别扭的八字手投篮方式,引起全场的哄笑。他喜欢打篮球,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到场,从不缺席,而一位清秀的女孩,只要这个男孩子一出现,她便会悄然的来到场边,为他加油呐喊。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对兄妹,可不知道的是,这个妹妹的眼眸里,全是他哥哥的身影,她知道和哥哥不是真正的兄妹,他们是孤儿,被父母遗弃,就像丢垃圾一样,被全世界抛弃……
熟悉的铃声响彻整个操场,听到上课铃声,学生们纷纷向教室走去,诗慧向着诗玉斌的方向跑了过来:“哥,累吗?喝点水吧。”说着,他把水递给了诗玉斌:“哥,你刚才打篮球超级帅,你也教我打吧,我保证是一个很听话的好学生。”
“女孩子打什么篮球,好好读你的书去,”诗玉斌笑着对诗慧说:“我打篮球真的很帅?”
“自恋狂。”诗慧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朝着班级的方向跑去。
“传说啊,在王家河山顶有一座老院子,好多年了!住在里面的人,经常传说里面不干净,有一年,一位美丽的姑娘来游玩,不料,因下雪,所以,这个女孩就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这个大院里。夜里的风,嗖嗖刮过,吹得柳条不停摇摆,她推开屋门看见在柳树下面有一对母子,母亲跪下为孩子擦脸,她壮着胆子走近一看,竟见那对母子眼睛、鼻子都是空的,还不停地往外面流着血……”每次在下午的自习课上,诗慧都会给诗玉斌讲鬼故事听,虽然,她知道他很害怕听她讲鬼故事,但是看到他从容地摆出大男子主义的样子时,就会开心的不得了,“快看那对母女在你身后。”听到诗慧的声音,诗玉斌想也不想,一声“妈呀”,立即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出教室。此时,在安静地教室里传出诡异的笑声异样清晰,教室门外的诗玉斌听到笑声,这才幡然醒悟,又被诗慧这个鬼丫头骗了,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道:“又被嘲弄了吗?这下可麻烦了!”他把眼神移到了讲台上,此时他紧张的把手放到了身前,双手合十,尴尬一笑就往坐位上走,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站起身厉声道:“你还挺自觉,上课时间,说跑就跑,说回就回,你这是逛自由市场来了吗?站到外面去,还有你。”老师指着诗慧说。
“妹子,你是不是觉得被罚很过瘾,你说说,咱们这都出来多少回了,同样是女人,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诗玉斌说:“没事你就好好学习,上课时间讲什么故事!”
“哥,你是害怕了吗?”诗慧说。
“长这么大,我害怕过什么?”诗玉斌说:“你看看,我这么英俊,高大的人物,什么事情会让我感到害怕?”
“你不自恋能死啊!”诗慧说:“既然这样,要不,我再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还是算了吧,你讲的鬼故事一点都不生动,一点都不吓人。”诗玉斌说:“你敢讲,我叫老师了啊。”
诗慧无奈的撇了一下嘴,喃喃自语:“看你这胆子吧,还不怕。”……
站在教室外,诗慧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蓝蓝的天空,对着变化多端的云彩发着呆……
“妹子,你咋啦,瞧你这黯然神伤的样子,究竟是哪个男人把你抛弃啦?”诗玉斌说“谁敢欺负你,哥就找他算账去。”
“你才被抛弃了呢,”诗慧笑着打了诗玉斌一拳,说:“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会抛弃我。”她严肃的看着诗玉斌说:“你会抛弃我吗?”
诗玉斌急忙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发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妹绝。”
“这可是你说的,等会回去,你给我写下来。”诗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耍赖,要是耍赖,我是会报复的。”
看着诗慧的拳头,诗玉斌咽了咽口水说:“好吧,我答应你,行了吧。”
“君子一言……”诗慧说。
“驷马难追。”诗玉斌接口说道。
叮铃铃……随着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快步走出了教室,诗雨和诗敏也走了出来,诗敏说道:“呦,课堂上你们还能打情骂俏,可真不浪费时间啊!”
诗雨在一旁笑了笑没有说话。诗玉斌看着诗雨,脸一红反驳道:“好妹妹,你可别瞎说。我们可是纯洁的兄妹关系,”诗玉斌装腔作势的厉声说道:“把你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到学习上,都成什么样了。”
诗敏朝着诗玉斌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诗慧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尽的千百种滋味,她板着脸朝诗玉斌说道:“你刚才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什么。”他把手揣到裤兜里,想了想说道:“我这就拿支笔,给你签字画押。”说着他们四人就来到教室里,诗慧拿出一个日记本,放到桌子上,把笔交到诗玉斌的手中,他眼眸微闭酝酿了一番,突然,微闭的双眼睁开,“哇呀呀”,他这一叫,顿时,吓了三女一跳。高喊声过后,诗玉斌拿着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的留下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妹绝。”这几个大字。
诗雨和诗敏看了看纸上的字,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感情可真单纯啊!!!”
走在回孤儿院的路上,诗雨、诗慧、诗敏手拉着手,习惯性地哼着歌,诗玉斌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边走边听着,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
噗嗤一声,回忆中的诗慧被自己的笑声拉回到现实中,自言自语道:“那时,我们似乎真的一无所知,纯真的声音,懵懂的感情,无忧无虑啊。唉,现在也只有那个猪头哥哥才潇洒呢!!!”
她这一笑,出租车司机立马踩住刹车,将车子又停了下来,司机皱了皱眉,忙说:“姑娘,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就是刚想起了有趣的事情。”
“噢……”出租车司机意疑惑加紧张的向后撇了一眼,见没事,他踩住离合、挂挡、猛踩油门,嗖……出租车一下子就蹿出老远。
当车发动的那一瞬间,诗慧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了回忆之中……
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在一张阔大的圆桌上,他们静静地趴在上面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知不觉中,几个小时过去了,只听一个老人柔声喊道:“孩子们,出来吃饭啦!”
“知道了,诗妈妈。”从进孤儿院那天起,他们称呼院长为诗妈妈,大家都知道她姓诗,却不知道她叫什么?院长深知,和这些孩子的感情其实建立在“希望”上,一个人被当作垃圾抛弃的时候,那么,他就已经失去了“希望”。在这群孤儿的内心深处,有着这样一种声音,远离他……,这些假惺惺把你当做“家人”的人,实在令人作呕……。诗院长告诉他们,孩子们,只有这里可以让你们吃的饱、穿得暖和,更重要的是,你们可以学习,长大后,找到那些抛弃你们的亲人,竖起你们的中指,不屑地告诉他们:“没有你们,我会活得更精彩!!!”。这些话不是鼓励,是院长附加在他们身上的“希望”,希望他们有动力活下去。
饭桌上的诗妈妈,将菜一一加给孩子们,诗玉斌率先吃完后,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过了一会,诗玉斌懒洋洋地说道:“可惜啊!”
诗雨说道:“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国家是一夫一妻制,要是生在塞内加尔、乌干达、利比亚、斯威士兰的话,你们三个肯定都会嫁给我!”诗玉斌说完,色眯眯朝着诗雨三姐妹看去。
“好啊、好啊,”诗慧说:“我愿意。”
诗慧的这句话让诗玉斌懵在当场,不知所措,无辜的转过头看着也是懵在当场的诗敏和诗雨。
“你这小兔崽子,长大了是不是?”反应过来的诗雨一把拧住诗玉斌的耳朵,一手老婆端灯练得如火纯情,她将诗玉斌从凳子上提了起来,诗玉斌不停地告饶:“好汉饶命!女侠饶命!我是开玩笑的啊,哎、哎,轻点,我错了……”
一旁的诗妈妈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呀。”说着就走出了饭堂……
“诗妈妈,卡其嘛……”诗玉斌的眼睛里拼命挤出一丝泪花想挽留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诗妈妈的视线却消失在了饭堂里。
诗慧上前说道:“诗雨姐,别把他弄疼了,放开他吧!”
诗雨放开了手,指着诗玉斌充满杀机的说道:“这几天,你最好小心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信不信。”
“我信、我信。”诗玉斌捂着耳朵紧张的说到。
“这是什么情况,小妖女救小情郎吗?”诗敏说道。
“怎么着,羡慕了?”诗慧毫不示弱的说道。
在饭桌上,一场闹剧又再一次落幕……
这天下午,诗玉斌照常来到操场显摆他的球技,可奇怪的是,他的小跟班,却没来看他打篮球。挥汗如雨的诗玉斌早早地结束了比赛,来到教室里。此时的诗慧,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她将手里细长的彩带,编成了星星的形状。她抬起头看到是诗玉斌,笑了笑后,又忙乎着手里的彩带去了。
这天下午的自习课上,任凭诗玉斌怎样逗她,她都没有理会他。诗玉斌挺了挺胸脯,壮着胆子,对诗慧说到:“要不,你给我讲鬼故事吧,再厉害的鬼,我也不害怕。你这几天没讲,我还有点不习惯,难道我这是被虐出来的病?”诗玉斌摇了摇诗慧说:“我生病了。”
整个上午,诗慧都没有理会诗玉斌。走在路上,回到孤儿院她也都没有再理会他。诗玉斌感觉诗慧迷怔了,感觉她手里的彩带似乎把魂魄带到了另一个空间一样,看到此情此景后,诗玉斌高声叫到:“快来看啊!诗慧着魔了,诗雨姐姐快请道士前来助我,我要驱魔。”
“你吼个大头鬼啊!我没事。”诗慧慌忙的制止了诗玉斌的嘶吼。
一个礼拜过去了,两个礼拜过去了,三个礼拜过去了。那天,刚打完篮球的诗玉斌回到教室,就趴在课桌上沉沉地熟睡起来……
一抹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射了进来,跳上课桌,在诗玉斌的眼皮上嬉戏,忽隐忽现,像小孩一样调皮,揉开那朦胧的睡眼,他抬起头,看到端坐在座位上的诗慧,指尖依旧任性地跳跃在彩带上,桌子上是她折的满满一瓶的星星,当最后一颗星星放入瓶子中后,她轻轻盖上了瓶盖,紧接着,双手轻轻放在胸前抚了抚,重重吐了口气,又拿出了一沓信纸,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
下课铃声响起,诗敏一个箭步跑到了诗玉斌身前说道:“小妖女和小情郎要修成正果了吗?”诗敏向着诗玉斌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说:“下午有个很大的惊喜等着你呢?别跑啊!”
听完诗敏的话,诗玉斌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苦涩一笑:“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现在才只有15岁,就把诗慧迷成这样,到18岁时,我还不成狐狸精了。怎么办啊?怎么办?不管了,先跑再说。”
刚放学,诗玉斌一个箭步就跑出了教室。诗敏看着诗玉斌跑了,立即拿着装满星星的瓶子和一个信封“嗖”的一下追了出去,此时的诗慧坐在座位上,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他竟然跑了……他跑什么?”。
诗敏气喘呼呼的在学校的大门口截住了他:“你跑什么,莫名其妙。”说着,伸手将东西塞到了诗玉斌的手中。
诗玉斌静静地走出学校,穿越茂密的林子,他停下脚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抹阳光透过密叶,惊醒了巢穴中的小鸟,叽叽喳喳清脆的叫声,传进诗玉斌耳朵里,让他静不下心来,于是,他又奔跑了起来,此时,他很迷茫,一个他平时认为很亲切的妹妹竟然向他表白了……,他放慢脚步,将信封打开,把信掏了出来,但是,心下又纠结起来,到底看还是不看,在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将完整的信封塞到了下水道中后,他便转过身,往前走了几百米,又转过身,疯狂地朝着下水道冲了过去。但那封信,却永远地消失在了水流之中……他将瓶中的星星仔细数了一遍,总共是521颗,他知道,这星星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带回孤儿院,所以,他在附近挖了一个坑,将装满瓶子的星星埋在了坑里。
诗玉斌回到孤儿院,已是晚饭的时间,此时,诗慧坐在饭桌前,诗雨、诗敏在一旁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还没等诗玉斌坐下,诗慧就上前拉着他,往饭堂外走去。
诗玉斌开口说道:“我们还太年轻,都不懂事,再说,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一样看待。”
“那如果,今天表白的不是我,是诗雨姐呢?”诗慧气鼓鼓的说。
诗玉斌不再说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迫于淫威之下,只能委曲求全了。”
“诗玉斌你混蛋。”
看着他两手空空,诗慧问道:“我给你的东西呢?”
“不小心弄丢了”诗玉斌回答到。
诗慧盯着他的眼睛,双眼滑落的泪珠瞬间湿润了整张脸庞,她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爱你,我有权利。”说完,诗慧往后退了退,调整了一下身姿,摆出跑步的架势,双手向前伸出。她脚一蹬地,就朝着诗玉斌的方向跑了过去,随着强烈的冲击,双手按在诗玉斌的胸前,他不禁往后猛退了好几步,这才顿住身形。诗慧转过身,大声娇呼:“我是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