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安初就没有精力去纠结感情的事,全身心的投入她的练习当中去,随着考试的日期临近,纽约也进入冬季。
纽约的雪是出了名的,前一天还是晴朗天气,一夜过去雪花就已经铺满大地,扑面而来的雪花不仅令人睁不开眼睛,甚至让人连呼吸之间都会吸入冰冷的雪水。
安初裹紧了羽绒服,从舞蹈教室垂着头跑出来,急急往车里奔。打开车门一阵热气袭来,她深吸一口气,上了车。车里温暖,她先脱了厚重的羽绒服,然后伸手接过叶崇谦递过来的热咖啡,吹了两口,轻抿一点,温热的咖啡香瞬间充斥口腔,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这样的温暖简直能让人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似得美好。
"啊。"安初感叹一声。
叶崇谦被她那小模样逗的发笑,"累了吧。咱们今晚烤肉吃怎么样?这鬼天气,别吃沙拉了。"
越临到考试,安初的饮食越发严格。她体重还保持着之前的数字,可是人看起来却消瘦了很多,练的比从前结实了很多,叶崇谦偶尔会念叨,原本她这个年纪还是该有点婴儿肥的,胖嘟嘟的多可爱,偏她这个职业,闹的非要瘦削才好看。
安初嗯嗯点头。等叶崇谦启动车子,她还提出要求,"那能不能再喝一次前些天喝的羊肉汤?"
叶崇谦看着红绿灯,脸上的笑容加大,"喜欢喝?那东西熬起来费工费,咱们回去先吃烤肉,等吃完,才能熬好。"
安初一点都不介意,"慢慢熬吧,明天带来吃也是极好的。"
"这么喜欢那个汤吗?"叶崇谦扭头望了她一眼。安初吃东西很克制,汤汤水水淀粉类更是严格控制,要不是真的非常喜欢,她不会这样要求的。
安初想起羊肉汤,不自觉地咽口水。纽约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叶崇谦就在家里熬了羊肉汤,说这是叶家老家里的规矩,每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就会熬羊肉汤来取暖喝。只是后来叶家举家南迁。到了现在的海东市,根本不会下雪的城市。所以这个老规矩也就被淡化了,而且南方的羊肉比不上北方大草原上的,他们就只有冬天回了京城才会吃这东西。
今年在纽约,美国的牛羊肉那都是极好的,叶崇谦心头一念起,就在家里熬了羊肉汤。意外的获得安初的喜欢,吃的快乐无比。
"喜欢喜欢。"安初对叶崇谦的厨艺一贯是赞许有加的,尽管他开始只是会做没滋没味的沙拉,安初也没有嫌弃过,再者说这几个月为了照顾安初,叶崇谦的厨艺简直是突飞猛进。
家里没有羊肉了,叶崇谦调转车头去超市。
相比于街面上因为大雪而稀疏的人群,大卖场里简直人声鼎沸,安初嘀咕说"是不是全纽约的人都到这里来了?"
叶崇谦皱皱眉,他到没想到这个时间段超市会有这么多人,怕安初被挤到,他将安初护在身前,让她走在他与超市推车之间。安初后背紧贴着叶崇谦,她耍懒,脚踩在推车的横档上,让叶崇谦推着她走。
这样倒是很好,叶崇谦眼睛望着一排排货架,在安初耳边轻声说"既然来了就多买一点吧,这几天大概会有暴风雪,明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开车出来,不能开车的话,咱们就乘地铁去上课。家里的食物要提前准备好。"
"好。"安初被他吹在耳边的热气熏的脸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买了羊肉,安初又眼巴巴的要求买了可乐薯片这些垃圾食品,叶崇谦说她,"平时控制的那么辛苦,这一下又吃热量这么高的。"
安初眼睛盯着薯片罐子,嘟着嘴,"我不吃看看还不行吗?诶,不买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听起来真是可怜。
叶崇谦身体往前,跟安初靠的更紧一点,像是将她拥入怀里的模样,"再忍忍,很快就考试了,考完想吃什么都可以。"
她这么辛苦都是为了准备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入团考试,很快考完,就不用这样克制了。
安初阵阵有词,扭着头跟叶崇谦对视,"等考完了就更不能松懈了,舞团里面竞争很激烈的,我可不想进去打杂,要做当然就要做到最好。不能被人笑。"
小姑娘眼里有了争强好胜的光芒。
叶崇谦感慨,安初因为封野的事情出国时,就算她再怎么掩饰不愿被人看出真实的情绪,可眉眼间的忧郁是遮挡不住的。这几个月,他照顾着她,陪伴着她,一天天看着她开朗起来,重新富有活力。甚至在此刻,有了叶崇谦在国内时都不曾见过的生命力。
,真让叶崇谦愈发肯定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人只有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去做,才会迸发出勃勃生机。
"好。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们安初不会被人笑。"他说的认真。
'我们安初',他似乎并不刻意,但听在安初耳里,却是那么不同。心里丝丝缕缕的发麻,耳垂也发热了。
再没有什么比大雪天窝在家里吃烤肉更惬意的事情。夏季苍绿的中央公园,如今早已经被雪覆盖。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场景,那苍天大树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安初开了一点窗,被窗外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冷颤。
呼出的气白白的,比烟雾机也不差什么。
叶崇谦不过是去处理了下事情,回来就看到安初跟个顽童一样站在窗前哈气,还伸手出去接雪花。
"当心着凉,现在感冒了,你会很辛苦。"叶崇谦边走边说。
尽管不是严厉的训斥,可安初还是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吐吐舌头,关了窗户。转身过来问他,"是国内出什么事了吗?我前几天给五哥打电话,他说你怕是不能在这里照顾我了。"
事实上,叶崇谅说的原话是'你的家庭煮男怕是要回来了'。
安初可不敢在叶崇谦面前说出'家庭煮男'四个字。
叶崇谦没想到叶崇谅嘴这么快,叶崇谅那嘴从小就跟蚌壳一样,轻易撬不开,对着安初倒是说的挺多。他没否认,"公司出了点问题,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操心。"
安初并不相信,"你别骗我,要只是小问题,五哥才不会说那样的话。"
还真是不好哄了,叶崇谦大言不惭,"对我来说是小问题。"
这个答案安初认同。
事实上,国内正如安初所说,哪里是什么小问题。是很大的问题,叶崇诞在叶崇谦卸任后全面接手,这也快有半年多时间了,平时还能粉饰太平。到了年底,银行年底是要出财报做账的,之前还能掩盖的问题,这下子就集中爆发了出来。叶崇诞一直将自己的能力吹嘘的太好,这一下子曝光出这么多问题,财报上无论是盈利或者是对明年的预期更是跳水下跌。
短时间内,恒贻银行的股票先应声下跌,紧接着就是董事会抗议。
此时的国内叶家,说一句四面楚歌也是恰如其分的。
安初看看叶崇谦,"看来你真的该回去了。"
好时光总是短暂,安初靠坐在沙发上发呆。如今天这样满是烟火气的幸福,太不真实了。果然,这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假象。
叶崇谦坐在安初身边,壁炉里的火光盈盈,将屋内烘的温暖又明亮。毛球趴在壁炉旁边,一大团毛绒球似得。
安初跟叶崇谦在这里稳定住下来之后就辗转把毛球运出了国,弄到这里来了。
毛球是离不了叶崇谦的,安初也想念它的很,索性现在宠物出国也不像从前那样遥不可及。毛球来这里之后,还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好在经过精心照顾,它现在已经能潇洒自如。
这样温馨的场面,染上了一丝离别的愁绪。
叶崇谦搂住安初,"别担心,至少现在我不会走。国内还有很多人,差我一个不算什么。"
安初趴在他胸口,低声呢喃,"哪里有很多人。五嫂怀孕了,五哥根本顾不上别的。六哥他一贯对公司没什么兴趣。三哥更是带着三嫂去欧洲长住了,国内可不就只剩下爷爷他们。"
国庆十一的时候叶崇谅与秦卿在太庙举行婚礼,当时叶崇谦没有露面。为这个事情,安初还觉得不可思议,这样隆重的场合,他怎么能不回去。安初生怕他是因为自己,好说歹说劝了他好久让他回去参加婚礼。
叶崇谦说"不是因为你,我既然作出卸任的决定,那就要把事情做到底。"
已经让外界觉得叶崇诞会接班,那他就要把戏做到底。再者,叶崇谅的婚礼,实在太过于隆重,叶家不宜在闹出任何不和谐的地方让人看戏,叶崇谦不去,反倒显得低调了。
这个决定,叶崇谅也是支持的。安初抱怨的时候,叶崇谅还说"不过是耍猴,有什么可看的。"
安初气死了,"我好想去祝福你,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耍猴。"
没能参加叶崇谅的婚礼,安初觉得好遗憾的。怎么到了叶崇谅嘴里就成了这样。
叶崇谅明白安初的心,他笑着说"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你五嫂也常念叨你,她说过阵子去看你。"不同于叶崇谅公职身份不能出国,秦卿出国倒是很容易。
,不过这话至今没有实现,因为两人成婚后秦卿就怀孕了,听说是新婚夜宝宝呢。
这是叶家第一个即将出世的第四代,叶老爷子都开心的开了祠堂祭拜祖先。安初远在纽约,也还是拉着叶崇谦去逛了一天,给这个即将要到来的小宝宝买了礼物。
秦卿原本就是深得叶家长辈喜欢的儿媳妇,这一怀孕,彻底升格成了大熊猫,别说出国来看安初,怕是连之前的工作都暂时停了。
国内叶家兄弟几个,除了叶崇诞,余下的老三一贯是不问家族事的,老五从前就算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因为秦卿怀孕他也没有这个闲工夫了。至于老六叶崇谏那就更是个指望不上的。
安初心里明白,离别就快来了。
这一次,叶崇谦没有反驳她。
因为他心里明白的,他不可能一直给安初当陪读,尽管他是那么的想。能卸去一切责任职务跑来陪她半年,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任性。
壁炉里爆出一个火星子,毛球动了动身体,安初往叶崇谦的怀里缩了缩,就这么静静地发呆。
安初的考试很顺利,反倒是叶崇谦紧张的不行。
这种考试陪同人员是不准入内的,叶崇谦就站在考场外的走廊上等着安初,周围满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莫名让人觉得压力。
叶崇谦当年留学,被父母留在寄宿学校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这样的紧迫感。
安初从考场一出来,他就急忙问,"怎么样?怕不怕?"
"不怕。"
安初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本考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是她那么多年的心愿,在进入考场之前,她一直都是以一种朝圣的心情在面对。
可真当她站在考场里,望着从前只在海报上新闻报道里看到的面孔,竟意外的平静。她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好似听不到音乐,那些已经练了千百遍的姿态,根本就不用去想去刻意完成,自然而然就流露了出来。
尤其是最后一道即兴发挥题目。
表达'love'。
安初不知道其他的考生是如何跳的,是不是截取了某一段著名的舞蹈来跳。反正她是完全即兴的,脑海里想着叶崇谦,用舞蹈的方式做着那些她觉得幸福的事,耳鬓厮磨,岁月静好。
一段舞蹈跳完,安初连气都没怎么喘,她看到所有的评委都给她起立鼓掌,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问题。
走出考场望着紧张兮兮的叶崇谦,安初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刚才那段舞,关于爱安初心里冒出来的,全部都是他,那满的像是能溢出来的感情,不掺杂任何旁的,只有他。
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点点滴滴都在心中。
她终于不再否认不再逃避内心深处对叶崇谦的爱。
全心投入舞蹈中的人是最真实的,她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眼前的男人给了她所有关于美好感情的想象与体验。
叶崇谦原本心急火燎的担心她,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他。
虽然两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有些肢体动作很正常,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与平时不一样。叶崇谦少见的僵了身体,结巴道"怎怎么了?"
安初一抬头,用英文说,"我肯定能考上。没问题。"
她说的自信满满。
这还是叶崇谦第一次见安初如此自信的模样,她从来都是怯懦的,凡事都很犹豫,不够自信。
他愣神的功夫,身边同样等待着家人的陪同人员已经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
不同口音的英文掺杂在一起,意思无非是说安初信口胡说。纽约城市舞团每年招考人数极少,报考的人数却是极多的。录取的比例很小。能一出考场就直接说自己考上的,不是狂妄自大是什么。
叶崇谦先一步搂紧了安初,怕她被激动的人伤到。
哪知道安初竟然又说了句,"不信等着瞧。"
依旧是用英文说的。
这个不怕惹事的死孩子。
叶崇谦拉着她快速撤离,尽管他很喜欢她自信满满的模样,但是这样口无遮拦,怕是不好。
皱着眉正考虑怎么教她在该藏拙的时候要藏拙,安初就先一步说"我这也是战略啊,我这样自信,他们虽然嘴上骂我。心里也会打鼓啊。只要一着急,就会发挥失常啊。"
,还振振有词的。
叶崇谦无奈又宠溺,"你呀。"
安初微扬起下巴,"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一定会考上的。"
自己发挥的怎么样,心里都是有数的。安初觉得,除非真的有所谓的种族排挤,否则,她不可能考不上。
叶崇谦真是爱极了她此时那副小孔雀一般的表情,她自己怕是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去了就知道。"
安初满怀好奇的跟着他去,哪知道到了目的地,她远远就看到了童童。
萧洒的儿子童童。
安初脚步一顿,原本开心的表情敛起。
叶崇谦看到了装作看不到,搂着她走进去。
童童看到叶崇谦就开心的不得了,趴下椅子跑过来抱住叶崇谦的腿。
"你爸爸妈妈呢?"叶崇谦问他。
童童颇为嫌弃的说"妹妹拉屎了,爸爸妈妈去给她清理,好臭。"
叶崇谦一手拉安初,一手拉童童坐下。
没过几分钟,萧洒以及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一同走进来。那男人看到童童就叫,"董童童,谁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见你叶伯伯就黏糊上了。"
童童撇嘴,"我叫萧童,不叫董童。"
安初目光来回看看,几乎在瞬间就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童童的亲生父亲。
实在是太像了。
董旗在儿子这里吃了瘪,就抱着女儿絮叨"妞妞,你可一定不能学你哥哥,将来只跟爸爸亲,懂吗?"
萧洒胖了一些,招呼着叶崇谦还有安初,"别搭理他,间歇式神经病。"
安初看不懂,"这是"
萧洒认识安初,扬唇一笑,"我女儿,可爱吗?"
安初看看董旗怀里的胖娃娃,很诚实的点头,"可爱,太可爱了。"说完安初又懊恼,"叶先生来之前也不告诉要见小宝宝。我都没有买礼物。"
萧洒目光在叶崇谦与安初之间流转,"不用礼物啦,你们已经送了我们一份大礼啦。"
董旗啧啧道"何止是大礼,简直就是个大炸弹。"
叶崇谦白他一眼,"你谁啊?"
董旗不满,"喂!我说萧洒洒,你是不是忘记介绍你老公了!怎么能这样过河拆桥呢,没有我,你哪生的出来童童、妞妞。用过了要认诶诶诶怎么打人啊。"
萧洒当头给他一下子,"闭嘴行吗?吵死了。"
董旗不觉得什么。还颇有心得的对叶崇谦说"瞅见没有,婚姻就是坟墓啊,坟墓。"
"那你可以离开坟墓,我能照顾洒洒还有妞妞,不用你。"童童一句话说的董旗彻底没了声气。
安初第一次见董旗,只觉得这个男的好看的紧,却又不是叶崇谦这种稳重的类型,董旗有一种英气,锋利无比的气质。
如果把叶崇谦比作古董大笨钟的话,那董旗就是宝剑出鞘。
可偏偏这样的人,被老婆孩子训得哑口无言。
叶崇谦补一脚,"该。"
萧洒不去管存在感强大的董旗,问安初说"听叶大哥说你今天考试,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我经常去看他们的演出,水准很高呢。"
安初虽然在叶崇谦面前自信,但面对萧洒,她还是很保守的,"不一定能考上。"
董旗在旁怪叫道"练芭蕾的?筋开体软,咳咳,什么姿势都可以哦。"
又被萧洒打了一下子。
安初没听懂这话里的深意,茫茫然的模样。她这幅懵懂模样,逗的董旗笑的更欢了。
叶崇谦悄悄瞪了董旗一眼,"想吃什么?点菜了吗?"
桌上有萧洒这么个哺乳期母亲,还有孩子,所以餐食都照顾着她们的口味。董旗开了瓶酒来跟叶崇谦对饮。
言谈间,提起国内的事,"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去收拾烂摊子,诞哥还真是能把你存下的那点家底给败干净了。"
叶崇谦酒意浓,半开玩笑说了句,"我还是小看他了,败家的能力倒是一等一,不输我。"
董旗笑的打跌手里的酒杯晃的酒都洒出来,"老叶,你这冷幽默一般人真是承受不住。"
说完这话,董旗话锋一转,问向安初,"他回国去,你怎么办?要我说,直接先在肚子里揣一个,只要有孩子,天涯海角都跑不了!"
这话说的一桌子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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