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任、庄主任！18床突发呼吸困难，氧饱和就是87%，咳粉红色泡沫痰，大汗、心慌，不能平躺。”科里护士王茜跑了过来拉住庄库就往18床走，今天侯主任的门诊班，王主任在外地讲课，组长只有庄库在，虽然是侯主任组里的病人，但是王茜还是抓了庄库去抢救，不知何时起，大家总会不自觉地依重庄库对于危重患者的判断和抢救。

　　来到病房，患者是一个69岁的老头，身体很瘦弱，是一个淋巴瘤的病人，初次化疗，第3天，输液过程中突发的大汗，咳嗽，气短。庄库看着监护仪，心律已经140次了，整个心脏跳的像奔驰的骏马，老头整个人坐在床头，弓着身子捂着小肚子，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整个肺子就像破烂的风箱。

　　“头？考虑急性左心衰，你看看他们的液体！这么大岁数输那么多的水？各种药，维生素全套，脂肪、乳氨基酸全有，光止吐药就两组，用着的用不着的全来了！”刘唐幸灾乐祸的对着庄库说道。

　　庄库看看老头的医嘱。确实补液量极大，而且价钱不菲，一天怎么也要上千块，老头穿的很破，一看就是经济条件不好，他现在满脸涨红、胸廓剧烈的起伏着，呼呼喘着粗气，就如破烂的旧时风箱。

　　庄库走到老头床前。老头嘴上带着面罩吸着氧气，已经5l每分的流量，但是氧饱和就是85%左右。心律已经飙到140次/分。眼看着就不行了。

　　“原发病是什么？”庄库看着跟来的管床医生彭慧轻声的问道。中国人有个奇葩的习惯，一旦得了肿瘤等恶性疾病，家属是坚决要求医生不要告知患者的。如果医生告知了患者，轻的投诉、辱骂。重的就要殴打伤害医生了。所以庄库声音很小，避免患者知道，徒然增加心理压力。这么掩盖的结果就是官方要医生给予患者严格的告知义务，并且一旦没完成告知义务医疗官司必输无疑。而患者家属坚决拒绝患者知道病情。这种矛盾无可调和，所以医院最后搞出一个授权委托程序，有了病情要向委托人汇报，最后委托人进行决定。可叹我国人民一旦患病，就变成了睁眼瞎。什么病自己不知道，决定自己生命的治疗自己不知道。最后颦死阶段是救还是不救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彭慧悄悄的付嘴到庄库的耳边，轻轻的说道：胃癌、全身多处转移，给了个紫衫加铂类化疗。今天第3天，每天按铂类水化3000ml，利尿剂也加了。”

　　彭慧身上迪奥香水的味道一丝丝的传到庄库的鼻子里，但是本因该令人愉悦的香味混合了病房84消毒液的味道，混合了老头身上油腻的体味变得让庄库突然有点反胃，一阵翻江倒海，庄库差点压抑不住胃里的食物。

　　庄库不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远离了彭慧的体香，脑子里开始考虑18床的情况，胃癌多处转移，高龄、营养极差，本是无法医治的状态。上化疗效果也不会好，最多多拖些时日。就庄库本心来说，这样的患者给予减轻痛苦，减少花费，完成可以完成的心愿就好了。太多的治疗实无必要。但是治了也就治了，庄库仔细的看着医嘱，水化、碱化、营养、利尿、化疗都没有问题。突然他看到了一日两次的吗啡控释片，老年男性本就前列腺容易增生，使用大量的阿片类药物可以导致膀胱逼尿肌的松弛从而导致排尿困难，而大量的液体无法排除导致充血性心力衰竭。庄库想到这里立即揭开老头的腰带，果然膀胱胀的像皮球眨眼就要破掉。

　　“快！拿导尿包！”庄库一边说，一边脱掉老头的裤子，暴露会阴，抓来抢救车里的碘伏棉球开始消毒，全然不顾老头身上的怪味。很快护士将导尿包拿来，一个小护士转身就要动手。庄库二话不说戴上无菌手套，利索的准备导尿管，摆好体位，三两下就将导尿管下好，瞬间患者有着极高压力的膀胱里的尿液带着血丝就充满了尿袋，足足2000ml，排尿之后老头急促的呼吸逐渐变慢，心律也降到100次左右。老头吁了口气轻松了许多颤颤巍巍的对着庄库说道：谢谢你，大夫，哎呀呀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庄库关上尿管，告诉周围的住院医师及护士:让膀胱休息一下再放开尿管，给25mg硝普钠慢点，液体慢点，查离子，钾不低给0.4mg的西地兰。注意监护观察。”

　　这个时候老头的儿子拎着一袋馒头走了回来，看着满屋子的医生护士，自己的老爹带着面罩，接着监护仪，插着尿管。吓了一跳，哭喊着就冲了过来。

　　“爹呀！爹呀！你怎么样啊！你怎么了！快醒醒！”这个30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半旧的夹克，领子磨得退了色，还沾着不少的白灰，脚上一双满是泥土的胶鞋，脸膛黑乎乎的看着就很憨傻。他一边哭，一边开始摇着老头。

　　老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正在恢复，差点让儿子给再摇死：别哭了！刚才差点死了，那个医生救了我。”老头指着庄库说道。

　　那个憨傻男人转过身来对着庄库忙不迭地感谢：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他眼神里带着泪，但是看的出他对父亲还是很孝顺的。

　　庄库看着他手里的那一袋馒头，那是1元一个的普通白馒头。一共四个，连一袋榨菜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豆浆小米粥什么的。早听说科里有个孝子每天都啃白馒头给父亲看病，没想到就是他。看着那一袋袋液体，庄库不由得将那些液体换算成馒头，足足能买一千个。刚刚的抢救，监护、吸氧又足足要几百大洋。庄库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个憨傻的男人，他的眼里有些湿润。

　　“你早晨就和父亲吃馒头？”

　　“刚刚交了住院费，家里没钱了，工地上的工资还没发。”那个憨傻男人垂下了头，作为成年男人，挣不回来钱给爹看不起病，那是作为男人的耻辱。

　　庄库对他点点头，没有能说出什么。转身走了出来，这是侯主任组里的病人，自己不能也不应该说三道四。但是那每天一千元的液体，那一袋白馒头深深的刺痛了庄库的心。

　　赵权来到病房，看到了刚刚出来的庄库，护士长韩迪已经告诉了赵权刚才的抢救经过，所以赵权来看看情况。

　　“怎么样了？”赵权站在庄库面前问道。

　　庄库情绪有些低落，那袋白馒头堵在他的心里，就如冠状动脉里卡了血栓，心脏的血液流动变得无比生涩，从而声音也有些嘶哑：液体量大，前列腺增生，利尿不利，急性左心衰，现在基本纠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