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涅磐重生
在一个四进四出的大院子里,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正门五间,上面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皆隐于山?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
在最偏僻的一间小院,院里一座小楼,楼上卧室里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雕花窗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很是不凡,身上一床锦被,侧过身,外屋一方书桌,旁边几扇书柜,一间精致典雅的含着书香的卧房映入眼帘,满屋清新闲适。
林墨一阵迷茫,刚刚还在看着林燕儿的丑恶嘴脸,怎么突然回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卧房?
“大少爷,大少爷!”耳边一阵熟悉的声音,将林墨从一片混沌中叫醒,抬起沉重的眼皮,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东儿!怎么是你?”林墨急急的喊了一声,声音却沙哑难听。
李东急急跑到床边,“大少爷,你可算醒了!”李东擦擦眼泪,回头喊道:“快来人,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醒了!”
林墨拍拍昏昏的脑袋,往事如惊涛巨浪般涌上心头,好友的背叛,妹妹的陷害,继母的毒计,还有......
想到凌霄,林墨心里先是一痛,紧接而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悔恨。难道我被救了?林墨缓缓抬起头,望见李东紧张的面孔,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是巳时了”
“哪年哪月?”
“鸿元三十六年,十月初五。”
“什么?鸿元三十六年?”林墨瞪大眼睛,怎么是五年前?那时他才十三岁。难道我重生了?
看着早已经被继母害死的李东又重新站在眼前,又问道:“我怎么了?我刚醒来,头很疼,有些东西有些记不清了。”
李东一听,急忙想跑出去找大夫,又被林墨喊回来:“不用找了,我只要歇歇就好,你先回答我。”
“昨日侯爷和夫人带少爷和小姐们去清平游河,大少爷不小心落入流水中,当时下人们都在岸上,船上无人会游水,少爷被水流冲走,等老爷上岸后派人去救,已经找不到少爷的人了,侯爷派人找了一天,昨日夜里五皇子派人将你送回,大夫诊断染了风寒,发了高烧,引起肺热,如果吃了药今天在不醒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听了李东的话,是了,当年跟随父亲全家游河,继妹林燕儿将下人故意留在岸上,推我入河中,因秋日水凉,染了风寒,差点就失了性命,又将养了一年,身体却虚弱一直没有起色,还影响了当年的秋闱,因无法参加考试,之后浑浑噩噩跟着三弟与当时的救命恩人五皇子吃喝玩乐,后来又被陷害嫁给了三皇子,自此与科举再无缘分。
我果然是重生了!想到此次救他回来的“恩人”五皇子凌舒,林墨惨白的脸上嘴角微微的勾起。“好,很好,太好了,这一次,我到要看看,二夫人怎么将我养成废人,看看林燕儿那个贱人怎么作死,果然是苍天怜我,前世害我之人,我必一一讨还!”
不一会的时间,屋外冲进来一名面色如玉的男孩,扑进林墨的怀中。“哥,哥!你吓死我了!”
看着眼前眼睛红红的林轩,与记忆中的略显稚嫩,伸手将他搂入怀中,想到他掉下悬崖的那一幕,脑袋里还有点发懵,轻轻叫到:“轩儿!轩儿!”
刚刚停止的眼泪又涌向林轩的脸颊,林墨跟着心里一酸,眼眶也红了。
“哥,你好些了么?林轩伸手握住哥哥湿热的手掌,关切的问道。
望着熟悉的容颜,林墨微微一笑,道:“好多了,不用担心。”
“好多了也要多休息,快躺下,坐着容易着凉。”一抬眼,一名美妇后跟着一窈窕淑女和一俊俏儿郎快步走了进来。她就是这府中的继夫人宋氏,跟着的是她亲生的女儿林燕儿和儿子林逸。
听到这声音,林墨猛然抬起头来,瞪红了眼睛,想到母亲被宋氏用毒害死,想到弟弟与自己惨死在悬崖,林墨用吃人的目光看向来人,转眼一想,自己现在在府中的地位未稳,二夫人宋氏主持中馈,整个家里都是他的眼线,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自己要做的事,必须要好好谋划谋划,缓缓图之了......想到这里,林墨垂下眼眸,把恨意藏在眼底,换上一副柔顺的模样,缓缓说道
“母亲,儿子无能,累母亲担心了!”与前世一样的话语,惶恐自责的语气。
“哥哥!”林燕儿边说着,扑向林墨,眼泪缓缓落下来,端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哥哥,对不起,燕儿不是故意的,求你原谅燕儿吧,本来早就想来看你,可母亲说你落水着凉,怕我冒失反倒带进来寒气,如今可好点了?你不知,你可吓坏燕儿了,求哥哥原谅燕儿吧!”
林墨看着继妹含泪的脸庞,内心回忆起前世在悬崖旁,林燕儿颐指气使、万分傲慢的样子。
“哼哼,我的好哥哥,事到如今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吧,你可要在地府好好谢谢我这个妹妹。没错,你的那个病死的好母亲就是我娘毒死的,谁让她耽误我娘控制侯府,弟弟要继承侯府,就不能留着林轩的性命,本来你已经嫁到了元王府里,想留着你的小命做你的体弱多病的元王妃,只要你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可惜偏偏你自己撞上来,现在你的好弟弟林轩正躺在崖底等着你呢!”
林墨忍着恨意,却也暗自佩服他演技高超,完全想不到她那副狠毒的模样,却在如今就已经开始设计于他了,只恨我前世有眼无珠,以为家里兄友弟恭,没有心计,才招了他们的道,重来一世,我林墨再也不会犯同样错误了,饶是你们巧舌如花,也定不会在相信一句。
林墨垂下眼眸,怕掩饰不住眼里的恨意,低声道“妹妹不用担心,我已经无碍了,这次的事也是妹妹不小心,我也定不会放在心里,以后也会多加注意的”
是啊,一定要多加注意,他们母女一次次的设计我和二弟林轩,如何能够不当心呢?!林墨这样想着,收起唇边的一丝冷笑,抬头看着宋氏“母亲何必亲自跑着一趟,儿子已经无碍了,等身子好些了以后,定当去给母亲请安!”
宋氏坐在床头,拉起林墨的手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虽非我亲生,可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更何况姐姐当年临终之时,将你们两个孩子托付给我,你这次落水,都怪这帮奴才们伺候的不当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我到了九泉之下,可怎么跟我那苦命的姐姐交代啊......”说着,拿出帕子掩面轻轻哭了起来。
林墨轻轻冷笑了一下,笑容转瞬即逝,看着面前之人这虚情假意的模样,几句话的功夫又将这次的事情推到了伺候的奴才们的身上,生生把一个阴谋变成了一次意外,林墨看得出林燕儿的心虚,却一点都看不出宋氏的恶毒,心里徒然升起一阵恨意,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他坠入崖底,身上五脏六腑巨碎,全身疼痛袭来,无一处完好,压的林墨快喘不过气来。
“母亲,都是儿子太顽劣了,与奴才们无关”说完,他将手从宋氏手中抽出,轻抚额头,做出头疼的样子,“母亲,我刚刚醒来,精神似有不济,母亲诸事繁忙,也为我操心了多日,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林墨面上做出恭敬的样子体贴宋氏,实际上是实在不想再看他们的脸面,想把他们赶紧赶出去。
“那墨儿就赶快休息,我这就带你弟弟妹妹们回去了。”边说着,宋氏起身往外走。“瞧我这记性”,顺手找来身边的丫鬟秋雁,从她的挎篮中取出一碗红枣粥,和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这是我向宫中太医求来的驱寒的方子,效果最好不过了,墨儿你喝了粥,趁热吧药喝了吧。”宋氏本想等林墨将药喝过的才走,无奈林墨头晕,躺下了,只好先行回自己的院子。
由于他还在病着,身上无力,林轩也不敢一直打扰哥哥,只坐了一会便也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床边的红枣粥和汤药,缓缓想起上一世自己从小身体健康,自从落水后开始体弱多病,有了点点疑问,便吩咐李东将粥和汤药倒入屋外的花园中,又吩咐他两件事。
“冬儿,你偷偷的将这碗里的粥渣和药渣带出去,找一相熟嘴严的大夫查一查,都是什么药材,是否有异,另外你亲自去厨房,给我做一碗红枣粥,熬一碗驱寒的汤药,记住,千万别让人看见。”
“少爷?你......”李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墨打断。
“冬儿,现在在府里,我相信的只有你和弟弟,这屋里不知还有多少二夫人的眼线,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李东立刻跪下,“少爷,当年要不是你将我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我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我这命都是少爷的,定当为少爷万死不辞。”
林墨被李东逗笑了,刮刮他的小鼻子,笑着说:“那你可要快点长大好保护我呀,不然你连现在外面的小丫鬟都打不过。”
李东受不了大少爷的调侃,急急忙忙出门去准备了,林墨便继续躺下,昏昏欲睡,没一会,李东端着两碗吃食进来,放在桌上,林墨又喊了丫头进来伺候,起床将红枣粥吃下,因为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半碗,又将黑乎乎的汤药全部喝下,方才躺回了床上休息,丫鬟们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请示了一声便都下去了,林墨躺在床上,脑袋里昏昏沉沉,仿佛回到了前世。
在昏睡中,林墨仿佛看见了前世他掉入清平河中,借着河面上的日光,隐约有一男子迎面游来,他将自己单手抱在怀中,游向岸边,接着将自己抱上了岸,有双手轻轻按压自己的胸膛,林墨隐约的看见了一张自己熟悉的脸,略带焦急,又有软软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唇边,向他的嘴里吹气。
又看见他在昏迷中,救他的男人被人带走,自己也被不认识的人送进马车里。
隐隐约约又看见自己以为救他的人是五皇子凌舒,对他万分感谢推心置腹。
又看见自己因不善拒绝,与三弟一起跟随五皇子凌舒留恋与声色犬马之中,终日怠慢了学业,看见父亲林侯对自己渐渐失望,看见继夫人宋氏与林燕儿阴险的笑脸。
又看见自己在侯府被五皇子灌醉了酒,被人送进自己院里休息,看见小厮送来了另一个他万分熟悉的人,接着又看到继妹林燕儿带着醒酒汤喊着一群丫鬟小厮冲进屋里“探望”喝醉酒的人,看见自己被妹妹“捉奸在床”。
看见那个他熟悉的人被迫娶了自己,看见自己因生气迁怒于他,看见他虽冷着脸,但仍然温柔相对,从未生过气,看见自己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他虽然伤心,但也无可奈何。
又看见自己听说弟弟林轩下学途中不幸坠崖,急急赶往悬崖边,看见自己被林燕推入山崖中,他冲过来的样子,眼睛通红,伸手将林燕儿举起活活掐死,并让人将尸体五马分尸。
又看见他跪坐在悬崖边,默默留着眼泪……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做了这么多,可恨我自己从来不曾看见,不曾珍惜。林墨仍在梦中纠缠着,脸颊流下几滴晶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