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贤林中埋葬的都是为儒家作出杰出贡献或品德贤良之人,有普通儒生,也有儒家修行者,也有为儒家付出了生命的武者。有些是遗愿躺在这里,有些本就是学宫的孤寡之人。
叶默看着一路走过的许多坟茔都可以平淡视之,但对这三座新的坟茔则不能,因为他知道这三堆小小土丘因何而在。他心头发闷,那场大战他也曾参与,他现在也知道那一场大战中,庙前一役才是关键,就是说他与老者的胜负才是整个儒家与魔的胜负。
仅仅只是两人之间的一场战斗来说,那一战他胜了,但是这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两个人之间的事,是儒与魔的事,所以没有因战斗的胜负而结束,必须要有一方倒下!
那一役,叶默输了,输在了他的不忍,输在了他的不敢,输在了他的恩情!
因他一剑未斩下,将来这里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堆低矮黄土丘,说不定也是他自己的长眠之地。不禁凄然,他拜了一拜。而后眼中深处有坚定的光芒闪过,他不想这里再多出许多战死的魂,也不想自己将来埋在这里。人固有一死,但最好还是寿终正寝!
寿终是要人活到一定岁数,正寝则要安心的死,对得起自己的心才能安!
一位书生模样的木讷男子,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走过来询问叶默和南宫圆圆,
“你们为何要拜这三人呢?”
南宫圆圆看着叶默,她也是跟着叶默才拜的,
“这三个人是前些天,魔族来袭时战死的。学生曾闻其事,知其名,故而礼拜!”叶默答道,他知道战死的还有两人,是儒学世家的人,没有埋在此处。
木讷书生点点头,指了指周围的坟茔,
“这些都是儒家先贤,不值得礼拜?”
叶默摇头,此时他已平静,
“不是。不知其事,不识其名,学生不敢胡乱礼拜。”
“嗯,有礼!”木讷书生拉着叶默,走向另一座坟,
“小兄弟,你看,这里共有两百七十三座坟茔。这位儒家先贤是陶致信,在学宫教书四十六年,直至故去……
还有这位,这是一位大贤,四处传播儒学,辛劳一生,中原三十六郡大半都有他老人家的事迹……
这位是许清流,曾经的儒家领袖,曾创下三日不惑、一月知天命的奇迹,十年后独自杀入魔族之地,杀魔无数,直至战死,这是他老人家的衣冠冢……
还有这位,这是一位女教授。散尽家财为诸生买书,又免费授其识字读书,一生未嫁……
……
还有那边,那边都是夫子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存在的……
……”
木讷书生对先贤林中坟茔所属十分了解,诸先贤名讳事迹信手拈来。随着木讷书生的不断介绍,礼拜之人居然慢慢形成一股风潮,不断有人跟在三人背后……
原本容易通过的先贤林,叶默和圆圆花了一个多时辰,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腿抽筋后,由少年直接跨到驼背老人,与自称大师兄的木讷书生依依分别,临近未时他们才靠近百岛湖。
此时,考试终点位置迎来了第二位考生,居然是樊问。而第一位是位看着不像中原人的年轻考生,长得很结实。
滞留在千花万果园的考生已经不足千人,如今大部分人都在那一片山水中。
原直颇为狼狈的出了千花万果园后,心情很不好。恶狠狠的吩咐手下,让家里派来的人全部候在百姓苑前,全力拖延考生到达终点的时间,并且一定不能让考生有机会接触到百姓苑的学宫中人。可以用任何办法,死缠着不放都行,但绝对不可以伤人。
那位司马少爷倒是显得胸有成竹,拿过手下递过来的一张纸,刚刚在湖边上船,对手下人耳语几句之后,上了一艘小船。
花姐、王胖子和李明心在先贤林没有遇到那壮观的队列,在王胖子的坚持下,沿着走的路线将附近坟丘一路拜了过去。当叶默离开先贤林时,他们已经到了陌山半山腰,遇到一个人,也是书生模样。
一番交谈后。
李明心兴奋的上前道,
“先生就是学宫的二师兄?传说学宫大师兄是学宫弟子中在学宫时间最久的,号称‘逢人必问’。二师兄自然是在学宫时间第二久的弟子,号称‘有问必答’。两位师兄都是极爱读书之人,学识渊博,更胜学宫老师。带动一股学生留在学宫,不愿毕业的风潮,堪为我辈楷模!将来我也要跟随在大师兄、二师兄身后。”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佩服两位师兄的学识,还是不想毕业,想来还是后者居多。
二师兄回礼,
“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学弟莫要当真。”
李明心正欲再说,花姐一把拽开他,逼视他道,
“让你说话了?”
二师兄看着耍横的花姐,轻笑道,“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
二师兄之名她也听说过,实在是不好下手。花姐大窘,怒视李明心,就是这家伙让她出丑,居然还敢笑,士可忍,女不可忍也!
李明心和王胖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让花姐瞪着他们的眼睛冒出火来,一手揪住一人的耳朵,扯到腰以下,咬着牙厉声说,
“你们两个不错,看我笑话是吧。”
二师兄拉住花姐,劝说着,
“这位学妹不可如此!你莫要误解了我的意思,夫子虽如此说过,但不要忘了,后面还有半句,‘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其实夫子是要告诫我们如何和女子相处,不要太近更不要太远,不要伤害她,如此而已,并非贬低女子。”
花姐顿时大喜,难得羞涩了一回,
“二师兄说得对啊!敢问二师兄,此次考试我们该如何通过?”
二师兄犹豫一阵,
“逢人则礼,遇事当仁!”
花姐皱眉,心里咕哝,这不是没说嘛。
三人离开后不久。
李明心看着天空,忧心的道,“哎,花姐,胖子,我说什么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
晴朗的天空居然飘来乌云,很快天色阴沉暗淡,哗啦啦下起暴雨,他后面的“吉利”话又一次被打断。
三人无处可躲,浑身湿透。花姐虽然没有圆圆的曲线那么弧度夸张,但此时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高挑玲珑的身材也无法掩饰。花姐扯了扯贴在自己的身上湿衣服,感受到两人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小屁孩看哪呢!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小明,以后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不准说话!”
暴雨下,山路泥泞难行!
……
叶默和南宫圆圆经历先贤林之后,十分疲惫,休息良久,终于接近湖边,叶默看着远处平静湖面上散乱的凸起,叹道,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们选的‘仁’,理当走山路。只是如今我们俩体力不支,不可能爬山了。
经过大师兄的事,我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
“怎么?”圆圆疑惑着问。
“大师兄最后刻意带着我们认识了先贤林那九人,是他认可了我们,在帮我们。最后一千名选六百,他们必定参与选定。”叶默极其自信的说。
叶默猜得不错,学宫集思广益,
在儒园内重要路径各处都安排学宫中人参与考察,这一百人有学生有老师,还有许多依存于学宫的平民,他们每人可以分别给予十位考生不超过十分的评价。所以最多可以有千名考生获得评分,但一名考生可能获得多次评分,也不是所有评分者都能遇到十人给予分数,实际获得分数的人肯定不到千人。
六个门内的六名老师都是知天命修者,权限更大,笔试最高十分,还要借助阵法综合评价所有从他所在门进入儒园的考生,有三十分。每人监察五百多人,对他们也是极大的负荷,董仲舒也已经向太子告退,来到儒园。
因为进入儒园有先后,分数也是先到先得,为保障公平,第二批进入的加两分,第三批加四分,以此类推。考试有四个时辰,持续到酉时之前,在午时之前到达终点的加五十分,未时之前三十分,申时之前十分。考生到达终点,必然经过陌山或百岛湖,山路难行,而百岛湖岛屿众多,水下暗礁密布。这些分数实际上是给武者和修行者准备的,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在未时之前到达。
学宫为应对魔人再现中原,定立的考试规则极为宽松,最大限度考验考生的综合能力,不明说规则,但让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一切都要靠自己,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本性薄凉、没有能力又是愚蠢之辈,学宫弃之!
考试规则是昨天确立,参与的人极多,人多嘴杂……
“哦……呀,小叶子,好像要下雨了。”南宫圆圆感觉到天空的急剧变化,担心的说。
叶默拉着南宫圆圆跑向湖边一艘乘坐着数人,正准备离开的带蓬小船,一阵交涉,依旧没有逃过落汤鸡的命运。
南宫圆圆湿哒哒的衣服虽然不透,可是贴在身上极不自在。让她更不自在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船上有一些视线总是扫向她的身体上上下下,有一道视线就在对面很近的地方。纤细的腰肢、贴紧的衣服将某个伟大的地方衬托得十分打眼,柔嫩的双臂不经意的挡在胸前,微微挤压反而更让人血脉喷张。
湿透的头发粘成一束一束坠在额前,发尖滴着清澈的水珠,像是刚出浴的美人,羞羞答答。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脸颊瞬间红透,连原本白皙的脖子都是粉红粉红,根本不敢抬头看叶默。低声嗔怒,
“你还看!”
“啊……”
叶默从小独自生活在边远小村,隔三差五的和一群流氓地痞无奈明争暗斗,哪里有何女孩子单独相处的时候。血气方刚的他,瞬间被圆圆近在咫尺高挺的胸部吸住视线,再也离不开。被圆圆点醒,心里万分尴尬,少年的嫩脸也止不住的红了几下。
他迅速将外衣脱下,从前面给圆圆套上,总算是不那么凹凸明显了。
南宫圆圆不知所措的看着叶默给她穿上男装,虽然穿的怪异,可她心里悄然升起一些温度,
“谢谢!”
叶默的视线不知往哪里放,扯开话题,
“对了,现在应该快过午时了,你饿不饿?我这有点吃的。”
叶默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圆圆。
圆圆拿过烧饼,分开一半给叶默,
“你也饿了吧,一人一半。你怎么会提前准备着烧饼?”
叶默没有过多解释,笑着淡淡的说,“习惯了。”
圆圆微启樱桃小嘴,轻咬着烧饼。心里想着,小叶子小时候应该受了很多苦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习惯。
叶默看着外面的大雨和摇桨的大叔,喊道“大叔谢谢你啊!请问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对面?”
“小兄弟,不用客气。这百岛湖岛屿众多,水下暗礁很多,现在又下着暴雨,只怕一会就有些浅岛淹没,湖面更加难走,估计得半个多时辰。”大叔笑着说。
就在叶默和圆圆匆忙上船的时候,有数人跟随其后,就是‘魅’小组。
“老大,形式有利,电闪雷鸣,下着暴雨。学宫设置的阵法要削弱许多,修行者的感知也要减弱。”
那阴柔男子名叫付由,无需吩咐,很快将一艘船租下,遣走船夫,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将冰冷女子恭敬迎上小船。
“五小,架船!”一名身材短小精炼的男子起身,只有他才无比熟悉百岛湖的密布的礁岛,和付由出了船蓬。
女子冰冷的吩咐完,闭眼打坐,不再理会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