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没有抢先出手，也没有托大。脚下微微动力，船尾用来站人的一块木板脱离船体弹起，被他单手拿住。

　　叶默确定对方是强者，无需试探。

　　手中雨水剑震颤，许多细细碎碎的水线飘洒出来，每一道水线都是一道剑气。空中像是下了一场横着的毛毛细雨，大片细雨丝飘向五小，覆盖他的头部还有上半身。

　　出手的同时快速说着，“快一点！”

　　就在五小拿着木板拍向那团雨丝，视线被挡的那一瞬，叶默很自然的松开手中的雨水剑，雨水剑重新化作水滴顺其自然的下落。

　　手中再次凝结雨水成剑，和之前那柄雨水剑一模一样。

　　五小手中木板爆碎，那团雨丝同样消失，看着叶默一招之后没有再动。他出现在叶默面前，第一次真正出手。静立如山，动则是山崩！

　　屈膝发力，船底没有爆开，但翘起的船尾被压到水下，人弹到空中，脚如大刀一般劈向叶默和圆圆。

　　当船翘动之时，整个船开始不断震颤，这不是修行者操控的结果。而是五小作为武者，对身体力量的精准控制和技巧，在之前踏在船尾借力的同时，使船体震颤，意欲将两人牵着的手震开。

　　论瞬间的爆发力和对身体的控制，修行者拍马也赶不上武者。这也是修行者一旦被武者近身大多是败亡结局的一个重要原因。

　　叶默只能跳到水中才能避开，他暂时没想过弃船，五小说他不是对手，但他想试试。

　　这和那日庙前相似，老者是一脚霸道的踩下，就像脚下是一只蚂蚁。而五小是狠辣的劈下来，如同砍树。

　　感受到船体传来的震颤，叶默拉着圆圆腾空，他用不出庙前第一剑，他无法像庙前那日一样感知到虚空中某种力量，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天地元气的力量，或许就是知天命才能明悟的天地至理。

　　但是他的选择还是一样，无比专注的一剑对着脚底刺了出去。

　　剑和脚触碰到一起，无声无息，五小右脚一阵抽搐，鞋底破了一道口子，染红船上一片水面，落到船上后退三步。叶默手中雨水剑只剩下一个剑柄，化作流水消失，虎口震裂，牵着圆圆撞烂船篷飞退到船头才稳住身形。轻声说着，

　　“慢一点。”刚刚那样子对他的身体有着很大负荷，已经有种胀胀的感觉。叶默仿佛不知道手上的伤口，手有些颤抖，但手中雨水剑再次凝实，握得很紧。

　　两人同时受了一些小伤。

　　五小心中惊诧，叶默的坚韧和剑意的强大超乎他的想象。立身巅峰以下的修行者，若没有十分强大的压箱底手段或者神兵利器，很难破开地级武者的身体。立身境界能与地级武者对敌的都是这一境界真正的顶尖人物。

　　同样的力量，不同的速度打出去，造成的杀伤力自然完全不同。五小的速度同样被阵法压制，他能感觉到叶默的力量不算强，没有达到立身巅峰，但力量极为凝聚，这一式的力量在还未触到叶默身体前已经剑上的力量磨灭，叶默只是虎口被震裂。

　　而叶默以雨水凝结的剑用出来的剑法居然可以破开他强大的身体，这样精准的控制和这样的剑意出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不得不让他心惊。叶默有了让他重视的资格。

　　心惊归心惊，任务必须完成！

　　五小深吸一口气，跨到叶默身前，五指如钢爪，直插心脏。再次出手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动作就像是一位老渔夫在急水中抓鱼，经验老道，不管鱼如何摆动，如何滑溜，都逃不过那只有力钢箍一般的手掐进腮壳里。配合他的力量，别说是鱼，就算是精钢也能抓碎。

　　叶默不守反攻，占着手中有剑，攻击距离长，一剑对着他眉眼处平平削去，虽是雨水剑，但五小脚掌的疼痛感提醒着他不能用身体硬抗，左手荡在叶默持剑的手腕处，脚发力斜向上右手肘击叶默面门，叶默向后弓身，雨水剑斜插五小心脏。

　　五小招招狠辣，叶默想留手都不可能，只能招招取他要害，才能迫其回防。

　　五小顺着剑刺去的方向后倒，单手抓住船舷人横立而起，一脚高抬抵在叶默的手腕，另一只脚踢向叶默，五小接连三招一气呵成。这一击叶默来不及反击，飞退的同时快速将右臂竖在胸前挡住。

　　叶默两人被踢出船外，汇聚的浩然之气没有完全抵消这一击，手臂在真气的不断舒缓修养下还是一阵疼痛。

　　五小平静的站在船头看着叶默，叶默也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因为战斗失利而垂头丧气。

　　真的打不过！力量薄弱，对敌经验太少，五小接连不断的攻击让他的速度难以从心而动。

　　叶默也知道自己这样子逃不掉，所以五小没有再出手。他从刚刚短暂的交手可以判断，他和圆圆现在一起御气逃走，五小瞬间爆发的力量未尽之前就能赶上他。同时他也肯定，五小作为武者在水面上不方便借力，持续速度不如他。如果要想顺利走掉的话，必须要让五小在他们最开始走的时候没有机会追击。

　　叶默手中的雨水剑在之前已经消失，他掌心汇聚真气压缩，接连数个气团携带着浩然之气冲向五小，他并不是想攻击五小，因为速度太慢，很难对五小造成伤害，他的目的是毁船！

　　在水面上，船只对他们这样境界不太高的双方都重要，没有船，以圆圆此时的力量很可能不足以将叶默两人带到对岸。

　　叶默这么干净利落的毁船再次让五小意外。

　　小船一破，对他更不利。没有小船，叶默调动浩然之气在水面远比五小灵活，自由改变方向，而五小却要不时落在水面上甚至木板上借力才能腾挪躲闪。

　　五小一跃到空中，小船四分五裂，变成大大小小无数木块漂浮在湖面上。他刚立在一块大点的木板上，迅速发动攻击，脚尖在四周水面划一个圈，周围无数木块被卷起，双手一合，将其全部甩向叶默，每一片木块在强大的力量下像是飞刀一般射向叶默，这样大范围的攻击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但他回缓力量，也就同样给了叶默回缓的时机，他在木块后踏着木板冲向叶默。

　　叶默最佳的应对方式是用剑将身前部分木屑引开，就可以轻松应对五小，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招！也是最出人意料的一招！

　　选择局部的不利，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在五小甩出木屑的同时，叶默右手中雨水剑再次出现，左手轻轻一拉将圆圆拥入怀中，让她背部贴在自己胸前，拉住圆圆小手从她细软腰肢上紧紧环抱住。

　　一边快速说着，“再快一点！”

　　叶默以背部硬抗飞刀一般的木屑，反冲过去，他甚至都没有挑选最薄弱的地方，只是避开了几快最大的木块。

　　一连串噗噗噗的声音响起。

　　许多冲劲稍弱的木屑被浩然之气延滞失去力量掉下，但更多的木屑突破了他匆忙布下的防御层，扎进他背部肉里，甚至有数块卡进骨缝里！

　　圆圆意会，无暇顾及两人无比旖旎的姿势，将真气快速传递给叶默。

　　叶默咬牙忍住疼痛，穿过木屑身体向后倾倒与水面平行自然带动着一股强大的劲风和无数的水汽，速度丝毫不减，剑在前刺向五小心脏位置。

　　五小原本以为这次任务会太轻松又乏味，他有些震撼的看着叶默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隐隐有些兴奋，这才是战斗！他不知道叶默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叶默要做什么，他只要将叶默打成重伤，浩然之气都不能调动，就自然什么都做不成！

　　并不是只有叶默一人不惜身体，五小更狠！稍稍避开剑正对心脏的位置，极其暴戾的一拳砸向叶默头部，足以将叶默坚硬的头颅砸个稀巴烂！

　　这不在叶默的计算之内，但是他察觉到五小没有避开剑的意思，当机立断放开剑，剑在心神控制下携带强大的力量继续前进。

　　剑脱离手掌，力量会稍稍变弱，并且控制起来耗费心神更多，但是这样能让他腾出手来一拳对上五小拼尽全力的一拳。

　　双拳相对，叶默以为自己这条手臂会废掉，但是并没有。他整条右臂不停的颤抖，没有了知觉，然后这种颤抖扩散到了全身，从外到里都在颤抖，这种看似轻微的震颤让他受的伤比废掉一条手臂还重，他受了内伤。叶默知道这是强大武技造成的，这也说明五小这一拳用了全部实力，也就没有任何余地，旧力已尽。

　　叶默倒飞出去十数丈连喷数口血，两人落在一块狭长木板上，叶默不得不停顿一息时间调整还在微微颤抖不受控制的身体，没有办法立刻逃走，也不能立刻反击。

　　五小左肩偏下被雨水剑洞穿，人只被震退了三步，一拳达到了他要的效果，叶默被他击伤，暂无反抗之力。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起猛攻，而是在无比惊骇与不解中暴退！

　　就在刚刚叶默冲过去的时候带动的那团水汽里，有着数滴毫不起眼的水珠。

　　五小不是修行者，没有可以全方位扫视的感知，只能凭借比普通人强大无数倍的身体感官，还有丰富的经验判断。莫说是他，只要是不到宗师的武者，都极难发现隐藏在这无尽波涛上，暴雨连连里，叶默身下不经意溅起的几滴湖水。

　　水珠在极快的速度下，被拉扯得越加扁平，越扁平受到的阻力越小，速度越快，越来越像一柄极细极薄的锋利的小剑！

　　呲呲呲的声音响起，

　　五小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接连强攻让他的身体力量也出现一个极短的虚弱期，新力未生，速度防御都大大下降，避不开这出人意料的几柄细剑，胸前再次多了六七个细小的伤口！

　　这时恢复对身体控制的叶默没有上来补一剑，而是极其利落的急速离开。

　　细剑跨越空间消耗部分力量后对五小造成的伤害和左肩洞穿身体的一剑差不多。但这一击给他的震撼甚至远远超过了叶默用身体硬抗木屑的那一刻！

　　他被重创，此时都还真不知道这一击的力量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他可以肯定不是最后冲过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叶默是拼尽了全力，不可能分出一击强大的力量隐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用尽全力。

　　这一击是叶默在最开始五小拿着木板被挡住视线的一瞬，将凝聚雨水剑的力量还有部分真气融入水珠混在暴雨里自然落下，这几滴雨水一直隐藏在水面上方，上面的力量在无法补充的情况下，自然的不断逸散只剩下一半。

　　象山先生自创的心学最根本的就是对心的感悟，对心的磨炼，叶默这段时间作为普通人在事倍功半的情况下，也不停的感悟陆象山宇宙心剑，让他的心神控制力极为精准！如果是其他立身境界的人，真气脱离身体这么久没有得到补充，力量早就逸散完，和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混为一体。

　　虽然分出部分心神维持这道力量不散，让之前的战斗更加凶险，但结果还算满意。

　　叶默看着对方没有追击，还是不放心，忍住背部的疼痛。驾驭木板再次前行将近一里，完全脱离对方的视线才放慢速度。

　　此时停下，以他强大的心神和意志，也止不住一阵眩晕，头脑发胀。

　　确定那人不会再追上来，他呼哧呼哧喘息着回缓紧绷的心神。

　　才数息时间。

　　“你很不错！”

　　夸奖他的话语，并且声音很好听，可是这个声音的语气和突兀让人瞬间寒到骨子里。

　　叶默眼前出现一个高挑的女人，宽大的黑衣外又罩着一层细密黑纱包裹全身，看不出具体身形，但可以肯定不会臃肿。她手上也是黑纱手套，没有透出里面包裹的一点点皮肤。所有雨水在触到她身上黑纱的时候，化为冰珠滑落水中，不断有着晶莹剔透的冰珠从女子身周滑落，叮咚叮咚，在繁杂的暴雨音中更加清脆明利。这奇特的乐章相合，与无数不断滑落的晶莹冰珠在黑色的背景下，构成一幅独特的美景！

　　如果说这是动景，女子本身便是静，动静相宜！

　　黑色面罩外一头长长的秀发用一根黑纱细带系着，如雪方额在一些散落青丝里隐现，在女子全身黑色主调上仿佛一朵圣洁的白莲。清眉下一双美丽幽静的眼睛，里面像是无垠冰原里遗世独立的雪山，瞬间就让任何人隔得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女子无比的冰冷！

　　女子黑色皮质长靴下是一团白色，在深沉碧波中是如此耀眼，居然是一块厚厚的浮冰，像一片巨大的美轮美奂的晶莹雪花，女子就这么轻盈的静立在那团雪花上，黑白对立，此时却仿佛一体。

　　那团冰雪生出一条白线，碧水凝结，依旧是打着细细浪花的状态凝固，白线延伸到叶默和圆圆站立的木板上，然后上升。

　　女人的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叶默嘴巴以下已经被冰封，继而两个人成了一座冰雕，面目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