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牵着驮着楚风的骆驼与平清一行渐行渐远,不多久已是前后不见,四望只有漫漫黄沙远接碧空如洗……
“诶,我们到底往哪儿走?”卫道远望着天地相接处终于忍不住问。
“凭着感觉走!”楚风指了个方向,
“感觉?”卫道差点被噎着,怨气道,“楚兄弟,你是真怕我们不会太快死在这大漠里啊?”
“我相信我们不会有事!”楚风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自信。
“在性命攸关之下,我更相信自己!”
楚风低头看了眼卫道,“此事确实为难卫兄!”接着他又抬头望向远方,“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觉得应该能找到入云山!”
“找到入云山?”
“无论我走多远,总有一个地方我能回去。”
“你和入云山……”话未完卫道打住了,他蓦然明白了,“是因为她在入云山对吧?”
楚风点了点头。他总能回去的地方是她的身边。
卫道没有在说话,牵着骆驼朝着楚风指的方位继续走……
日升天顶又将落,天地一色金黄之际,卫道远望了一眼后停了下来,扭头望向楚风——
“你说的方向没有错,我们要到了。”卫道撇嘴笑了一下,似有嘲讽道,“你和她或许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知道我和她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我确定她是我选择的那个人,就像卫兄你选择了胡姑娘,所以……卫兄,我相信她!”
“你可以继续相信,因为我也没办法让你不信!”
“青儿绝对没有伤害胡姑娘和月儿,胡姑娘的病一定另有隐情!”楚风态度相当坚定。
卫道直视了楚风的双眼片刻,确定了他对此的笃定,最后卫道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就算依依的病和她无关,那我全家的死你还能为她推脱罪责吗?”
楚风注视着卫道,诚恳而坚定地说到,“卫兄,我们谁也不能改变过去的事,我们能做得只有选择现在!我改变不了我爹和我师傅之间有旧怨,也改变不了我师傅杀了你全家,但我还是选择了青儿,并决定永不后悔。卫兄你选择要为家人报仇,而我必然要护青儿,所以……若有一日,你因此而杀了我,我只希望你不要有愧疚!”
“我不会愧疚!一点也不会!”卫道冲着楚风笑了一下,“你难道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弃报仇?”
“我从来没有说要卫兄你放弃报仇,我说的是让卫兄你不要愧疚,而不是让你不要后悔,若要劝你放弃我早就说了!卫兄你只对报仇一事一向坚定,我又怎么会劝你放弃?我能理解卫兄你,就像我能理解青儿当初对我爹娘的恨意……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不能阻止卫兄你选择做什么,就像卫兄你也不能阻止我选择青儿,我们都只能决定自己做什么,并且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最好让自己不要后悔。”
“你到底当你自己是什么?”卫道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我!”楚风苦笑了一下,“很多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青儿要和我爹娘之间有恩怨?又为什么你和青儿之间要有仇?我只是人,不是神,我改不了过去——我希望寒月宫没有被毁,希望卫兄你的家人没有被杀,但这些都不可能!我只是我,我只能决定自己做什么,既改变不了过去,也决定不了别人,更无权决定别人。”
卫道叹了一口气,“你做到这个地步我总以为你以退为进,但我又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卫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若为护青儿而死我心甘情愿,你若为报仇而杀了我你也无须有任何负疚,你我都做的是自己应该做的事。”
卫道深看了楚风一眼,没有再说话,牵着骆驼继续往前走。
入夜时候,卫道将楚风带回了胡无涯的驻扎地,将楚风扶下了骆驼,之后两人一如上回按照那时的路线绕了一圈才来到胡无涯的帐篷外。
卫道仍是站在帐外禀报道,“师傅,我和楚风回来了!”
“他活着回来了?”胡无涯的语气透着一丝失望。
卫道道,“算是死里逃生!”
“好,让他进来吧!”
卫道看了楚风一眼,楚风对他点了下头表示意会,之后就举步进了帐篷。
帐内胡无涯和楚风上一回见他时候一样,他盘膝坐在地上,闭眼并不睁开看人。
楚风恭敬地微躬了下身,然后说到,“胡先生,我回来了!”
“杀了凤西木了?”
“没有!我没能杀了她,反而被她重伤!”
胡无涯轻哼了一声,“你是故意弄成这样给我看的吧?”
“我没有!”楚风立刻辩解道,“是我能力不足,她的武功和法力都在我之上!”
“那个女人……我一直知道她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我也弄不清楚她什么来历!”
楚风对此保持了沉默。根据凤西木高强的武功和法力,加之她与虚怀相识,他对凤西木的来历有了些猜测,但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胡无涯忽然关切道。
“还好,伤口正在愈合!”
胡无涯睁开了眼,“我看看你的伤——”
楚风略犹豫了一下后点头同意了。
楚风单手略费了些时间才脱了外衣,露出胸口的纱布,纱布上还能看见透出了血迹。胡无涯到此时才起身走过来将楚风身上的纱布拆了,之后仔细观察了他的伤口——楚风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但已缩小至两寸,也并没有别的异样。
琢磨了片刻,胡无涯问,“你这伤几天了?”
“四天。”楚风如实回答。
“你是被什么伤的?”
“凤西木的一杆金色长枪。”
“她那长枪恐怕不是凡物!”胡无涯不无感叹道,“你能活下来实属幸运。”
楚风又点头,“若非遇到贵人,也许我已经死了!”
“贵人?你遇到了谁?”胡无涯似有好奇。
“一个过路的商人!他救了我,并且收留了我和卫兄三日!”
“一个人商人救了你?”
“是!”
胡无涯忽然笑了一声,“一个商人能治你这伤?”
“胡先生不信可以问卫兄!”
“无论这个商人什么来路,但显然也是你命不该绝!”胡无涯双手负于身后,对外喊道,“小道,去把药箱拿来!”
“是!”
卫道不多久便去而复还,拿了一个药箱进了帐篷。
胡无涯走过去,卫道抱着药箱打开,胡无涯从里面翻找出一个蓝色的瓷瓶交到卫道手里道,“你给他上药吧!”
卫道点头,“是,师傅!”
胡无涯背着双手离开了帐篷。
楚风和卫道对望了一眼,接着卫道先叹了一口气,“还是要我伺候你!”
“劳烦卫兄了!”楚风知道卫道不是真抱怨,他就是嘴不能太闲。
“你要是真觉得劳烦人,麻烦你下次别给自己折腾一个大窟窿出来!”
“好!不会再有下次!”楚风再一次保证。
卫道将药箱放下,又拿了纱布,之后才朝着楚风走过来为他包扎。
卫道动作娴熟地为楚风重新包扎好伤口后,还帮楚风穿好了衣服,然后感慨道,“古有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这么折腾着还能活下来,也许有什么事必须要你去做,所以你可得好好活着!”
“我必须活着!”楚风这话更多是说给自己听的。
卫道点了点头,“我去找师傅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卫道也没阻止他,带着药箱和楚风一起从帐篷里出来,一眼就见胡无涯站在离帐篷叔丈外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出神……
卫道琢磨了一下,告诉楚风他先去放药箱,楚风一个人朝着胡无涯走近。
直到楚风已经到了近前,胡无涯仍然望着天上的月亮,并没有要理会人的意思。
楚风开口问,“胡先生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不是在看什么?”
“对胡先生而言,月亮值得看吗?你活了很长时间,已经看厌了日月星辰这些不变的东西才对!”
“你觉得每天的日月星辰是一样的吗?”
“难道不一样?”
“不一样!”胡无涯收回了视线,看了楚风一眼,“今天的你和昨日的你不一样,和一年前的你也不一样。世间每一刻每一样东西都是不一样的,你永远回不到昨日,也永远再见不到昨日的月亮。”
“既不能回昨日,何不珍惜眼前?”
“眼前?”胡无涯嘲讽地笑了一声,“小不夜,你学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对吧?你那么喜欢傅丫头,如果她不在了,这个世界再美再好,对你又有什么意义?我也见过了最美的月光,故而从此再看不得月亮!”
“青儿确实是我的沧海之水我的巫山云雾,世间若无她,便少了生趣。那胡先生的沧海之水和巫山云雾是谁?胡先生见过的最美的月光是和谁一起看的?”
胡无涯再次看着楚风,“傅青竹没告诉你我的过去?”
“青儿知道胡先生的过去?”
“看来她没告诉你!”胡无涯出手拍了下楚风的肩,“知不知道我的过去其实并不重要,对于你们而言那就是一个故事!”
“我想知道这个故事。”
“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可以找傅青竹慢慢问!我的故事很长……”胡无涯转身往帐篷走去,“你去休息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去入云山!”
楚风回了一声,“是!”之后一直看着胡无涯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