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没有再多言,默默地走开了,荆不夜反而疑惑了半晌。
傅生找到睡房,见床铺整洁干净,顺势就倒上去躺着了,荆不夜跟进来瞧了一眼,当她要休息便离开了。
傅生起初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但倒着不久竟然真睡了过去,之后饿醒了。
往窗口望了一眼,屋外阳光灿亮,傅生立刻起了身,打算去厨房看看煮点东西来吃。
傅生出了房,未到厨房先被饭香吸引了,循着香味她走到厨房外,推开门见炉灶上一个砂锅咕咚咕咚煮着,火苗噗噗,荆不夜背对着门坐在炉前。
“荆……”
傅生刚憋不住要开口,荆不夜忽然回过头来,“傅姑娘,你醒了?饿了吗?”
“你在熬粥?”
“嗯!熬给你的!”荆不夜立刻站了起来,“正好你醒了,马上就好了,你再稍等等!”
傅生看着荆不夜忙着去拿碗筷勺水清洗,动作十分自然娴熟。
“你会做厨房的事?”傅生有些惊奇。亲眼见到之前他都以为荆不夜只是个脾气好的公子哥,平日应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嗯!”荆不夜盛好了一碗粥,摆好了筷子端出来给傅生。
傅生狐疑地接过碗筷,“你师傅教的?”
“小心烫!”荆不夜提醒到,“做饭是江姑姑教的!”
“你江姑姑又是谁?”没听他提过。
“是我师傅的贴身婢女,一直跟随在我师傅身边。江姑姑厨艺很好,我跟她学了点皮毛!”
“别太谦虚,你厨艺不错!”这粥闻着挺香!
“那……傅公子你试试看……好不好吃!”
傅生不明白荆不夜一副很期许的样子,便小心地吃了一口,入口即化,清香可口,如同预料的好味道!
“真的不错!”傅生诚心夸道。她这个徒弟被教得似乎也并不差!
“那就好!”荆不夜禁不住喜上面来。
荆不夜的展颜一笑让傅生为之愣了好片刻。她认识的荆不夜其人并非不苟言笑,但笑容多数都是一种礼貌,唯独方才他笑得像是个孩子,那是由心而来的不自禁。
傅生也随之微微一笑,打趣道,“你以后如果无事可干了,可以给我当个厨子!”
“好啊!傅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常做给你吃!”
荆不夜话中都是真心实意,傅生反倒愣了半会儿,然后笑道,“好啊!”她若是他师傅,凭着收养他的恩情让他孝敬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正回炉灶旁去的荆不夜回头望了她一眼,却见她埋头吃粥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厨艺如何,因为他煮饭很少有别人吃,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因为只有少数师傅和江姑姑不在山上的时间他才会自己下厨,平常师傅都不许他分心在练功以外的事上,今天是他第一次煮饭给别人吃,得到她的赞许让他心生难以言喻的喜悦。
之后,厨房的事都交给了荆不夜,煮饭做菜是他的事,饭后洗碗收拾还是他的义务,傅生以他是自己的徒弟为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而荆不夜以她中毒未解身体不便作为理由更是抢着把需要用一点心用一点力的事都办完了。
如隐世避居般的日子傅生过得很惬意,也很无所事事,但恰因如此,她得以有时间静下心来回想从自己失忆以来的一切,凭着记忆搜索从粗到细,没有放过一丝一毫。
风和而日丽,光晕透过绿叶落下斑驳光影。
傅生搬了躺椅躺在阳光下,好睡了一阵,醒来后扭一头看着荆不夜埋头在菜地里,换了身粗布衣服戴上草帽还真一幅老农的模样傅生不禁好笑。
瞧着荆不夜“诶……荆不夜,看现在这阵势,恐怕不久满江湖都会追杀你,那时候你不如干脆回山上种菜当厨子算了!”傅生打趣道。也许他也太无聊了,所以开始管理菜地了。
荆不夜扭头过来,一笑道,“那也不错!”他并不想引起什么江湖纷争,他下山的初衷只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和被抛弃的原因,如果找不到,他原本的打算也就是回山上侍奉师傅和姑姑而已,只是……如今的状况,他越来越觉得他与这江湖纷争势必是脱不开了。
“那你记得你说的啊,以后可别不承认!”傅生觉得以荆不夜这个性子,她这个师傅的后半生应该不愁了。
荆不夜又回头望了傅生一眼,眼中略有些迷惘。
傅生仰面朝上望着树叶中的细碎星光,所以错过了荆不夜的眼神,她想了想这几日自己思索的问题,在心底整理了一下问,“荆不夜,当初你拿那两幅画去问李染的结果呢?”这件事她之前没时间过问。
已经回头继续去忙的荆不夜手上的动作略停顿了片刻,跟着手上继续忙着没闲,回话道,“抱歉,傅姑娘,我只来得及只问到了一幅画。”
“哦!”傅生立刻明白了是和她无关的那幅画,单仍然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个男人是谁?”
荆不夜又迟缓了一阵回答道,“他叫林楚。”
“知道他与你有关系了吗?”
“没有。”
“那……你要去找这个人吗?”
“他二十年前便销声匿迹,江湖上再没人见过他!”
“如果你和他真的有关系,如果他还在人世,也许你找不到他,他也会来找你!”傅生算是半真半假地安慰道。如果如卫道所言能让李染笔下留迹之人绝非等闲,那么出现一个和林楚长得一模一样的荆不夜,江湖上不可能安静,而从目前这势态来看,荆不夜这个人已经打乱了江湖这潭池水,而且她隐隐觉得似要引得滔天大浪。
“对了,李染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荆不夜放下手中的忙碌,回过头来有些凝重道,“当时李门主只说出了林楚这个名字,忽然有黑衣人从屋外出现发暗器杀了他,之后我便要追,卫兄留下看能不能救李门主,可就在我们确定了任务分头行动时,墨门的人就出现了,错认了我和卫兄是凶手,于是我们便决定抓住凶手证明清白,后来的事傅姑娘应该都知道了!”
傅生联系了那日石白的言行,觉得也许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可他们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对了……”荆不夜站起身并转过来面对傅生,正经道,“谢谢你,傅姑娘。”
“谢什么?”傅生一时觉得有头没尾。
“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傅生一惊,怎么突然认出来了?一寻思又不对,便装出无知试探问,“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啊?”
“碧云潭时。”荆不夜注意到了傅生的反应,心下存了疑。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其实当时石庄主出现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怀疑了。”
“他说了什么?”
“他先称呼了我荆公子,并且问我醒了吗?”
傅生只觉得石白办事也太不靠谱了,硬编排到,“那也可能是他救了你先走开了再回来……”
“也确实有可能,不过之后卫兄告诉我你回头来救我了!”
“或许我碰巧错过了没救到呢?”
荆不夜点了点头,“嗯,傅姑娘这样说也不是不可能!”傅生正为自己胡说八道的本事感到几分满意,荆不夜瞧着傅生一笑,“不过刚刚你已承认了!”
傅生终于被堵住了话,瞪了荆不夜一眼。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傻,反而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小狡猾,她不知当喜当忧,半晌后不甘心地怼道,“你看看你,无关的闲事做得有模有样,必要时候保命的本事却偏偏不会,如果当时没人救你就那么憋屈地淹死了,看你拿什么脸去面对你师傅!”算起来这也是她的严重失误。
“确实,所以我很感激傅姑娘!”
荆不夜诚心诚意的模样让傅生没办法继续小性子下去,闷了半会儿到,“有机会我教你游水吧!”要是哪天他淹死了,他羞见她是一回事,真羞愧死她这个师傅也是一回事。
荆不夜沉思了片刻,跟着利落地答应了,“好!那劳烦傅姑娘了!”
见他虽口上应了,流露的神情却有顾虑的样子,傅生又道,“你不用那么感激涕零,我不会做白工!你要付我酬劳!”
“当然可以!”
“可我要的酬劳不是钱财!”
“傅姑娘要什么?”
“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暂时还没有,日后有了告诉你!”
“好!”
他都不问什么事是放心认为她不会为难他吗?他真是她徒弟吗?以她的为人是怎么教出如此天真心性的徒弟来的?傅生也不知该喜该忧,心底生出莫名的恼,是故反而坏心地想着她一定要想出为难荆不夜的事来。
荆不夜不知道傅生思想,已经早回过头继续去忙了,傅生也很快开始想别的事。
傅生又想起了一件事,不夜门立足江湖已非三五年,但武林的名门正派始终保持忌讳却并没有任何行动,可荆不夜下山后这个情况就改变了——之前桃李庄还明面上客客气气地请荆不夜前去,还说要与不夜门交好,可随之而来的是对荆不夜的追杀,转眼武林大会那次,那些正派甚至已经不在乎颜面和身份而群起对荆不夜下手,可荆不夜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就是在不夜门他也还只是少门主,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且若这些正派忌惮不夜门,不至于到现在才着手,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采取行动。
傅生扭头盯着荆不夜越想越不解,也越觉得不安……
扑腾一声,一只白鸟落在了傅生眼前的树上,咕咕——叫了两声。
“鸽子?”傅生立刻注目,略一思量,正要动手。
“傅姑娘,手下留情!”
闻声,傅生不由一顿,而荆不夜随后便飞身而起,轻巧将那只鸽子抓了下来。
“应该是长老她们传来消息了!”
“哦。”傅生躺着不动,瞧着荆不夜从鸽子脚上取下了信展阅。
阅毕,荆不夜将信再卷好,对傅生道了一句,“傅姑娘,我可能得走了!”
“好啊!”傅生翻身坐起。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便已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