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了手下仅有的几个业务员离开,孙辉脸色忽然颓败下来,看上去瞬间老了几岁般。
即便如此,他还是上前两步,搂住自己老婆:“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武这几个人业务本来就不熟练,还没成功签单,正好乘着这个机会重新招聘。”
怀里的女人没有说话,他心中又是一抽,自己花了一年时间带着爱人创业,钱没有挣到多少,可是气却受了很多。
眼下,店里的几个业务员同时辞职,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为了梦想再这样坚持,真的有未来吗?”孙辉心里想着。昨天,那位年轻老板要来买下联家品牌的时候,他曾有那么一丝动摇。
此刻,随着业务员的出走,心里的坚持忽地松动了很多。
“要不是投入了太多,这店真的可以抛了吧。”忽然间,一个念头浮出来,让孙辉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将怀里的老婆,抱得更紧了些:“都怨我,让你跟着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没关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嘛。”怀里的女人似乎想通了,幽幽地说了声。“明天就是人才市场开市日,我去搭个台,试试招聘吧。”
“嗯。”孙辉心里还在纠结梦想的事情,他随口答了一下,甚至没有注意到,老婆已经从怀里走出去,还背着自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出了这么一档事,今天可谓是出师不利。
孙辉心里有压力,他马上找出之前跟踪的几个意向客户电话,逐一打了过去,推销联家中介最新登记的房源。
十分钟过去了,电话才打了两个,又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大半年没有出现的房东大妈,忽然上了门。
“孙老板,在忙呢?”房东大妈年约五旬,身材肥胖,她身穿黑色皮草,活像个大狗熊。
“房东大姐,怎么突然上门了?房租不是月底到期么。”孙辉放下手机,急忙走上去。
房东满脸堆笑,对孙辉说:“不是收房租,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她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摊开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门面要卖掉了,买家给的钱很高,几乎比市价高出一倍,让我实在不好拒绝,所以这房子我要收回来了。”
听到这番话,孙辉脸上大惊失色。
如果说业务员离开,只能算是动摇根本。眼下房东玩的这手,就是釜底抽薪。
没有了门面,这联家中介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他当即正色道:“房东大姐,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门面租期三年,这才过去一年时间,您怎么能不打个招呼就急着要收房呢。”
“我们生意做得好好的,经您这动作,即便现在临时找其他门面,也来不及了。咱们合同也有约定,这房子我看还是暂缓收吧。”
听了孙辉的话,房东的笑脸瞬间收起,她右手顺着摊开的合同行走,划出一道直线:“我就知道不乐意,没关系,我不是说过来给你送钱嘛。你看,当初我们约定的合同在这里,临时违约罚三个月房租。”
这位胖大婶眼神狡黠,她掰着手指算了起来:“还有半个月就到交房租的时间了,你这次不用交钱了,我把上季度你给的钱,加上押金都一并给你了。”
“总数是多少来着,一万六,你快接着。”房东从随身的提包中,拿出一沓钞票,嘴里嚷嚷着:“你快给我写个收条,明天就把东西给我搬走。”
“我是不可能搬的,最快也要一个月。”孙辉一上午接连受到打击,此刻也只好做出滚刀肉的态度。
他打定主意,不让死房东的目标得手。
“瞧你说的,敢情你还要耍无赖了?”房东涂满厚粉的老脸一冷,语气不善。
“这收房子关系到我的生意,我坚决不会让步的。”孙辉态度坚定。
“那好,没关系。”房东将那叠钞票收起来,眼睛圆瞪:“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无所谓,押金一万,肯定不会给你。另外啊,我可是本地人,你等着我找人给你打出去。”
房东一顿冷言冷语,每个字都显得阴森森。
“房东大姐,你要是敢来横的,那我们夫妻俩就跟你耗到底了。”孙辉老婆不知何时从店内走出来。
“我们两个人,现在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中介生意,你收房也行,找人来打我们也行。只要你不怕,我们俩在你这门面里喝药上吊,出个好歹。”孙辉老婆语气很冷静。
听到她这么说,房东也露出纠结的神情。
“我听大姐你说,这房子有买家想溢价一倍来买你门面,要是不把我们哄好,我们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拉下马。”孙辉老婆再度加了一句。
“那你要怎么样?”房东大姐在商言商,果然软了下来,试探着问。
“两万,一分不能少。”孙辉老婆平静地说了句。
“你真是敢要,两万太多了。”房东大姐眉毛一挑。
“哦,你这房子这么老,地段也不好,市价最多三四十万,难得有人想溢价一倍来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你要做成了这笔生意,几十万都轻松到手,何必再纠结那万把块的。”孙辉老婆再度说道。
“大姐你现在搞清楚,我们要是死活不给你搬,你还能卖成房?硬要逼我们来个鱼死网破,这门面还能有人要?”
俗话说,会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孙辉老婆这一番话,果然让房东投鼠忌器。
“那好,两万就两万。”胖房东从包里将原先那叠钞票取出来,又数了四千,往桌子上一拍:“赶紧地,给我收拾东西,你们今天搬走,我今天就把钱给你。”
孙辉老婆淡淡地笑了一声:“那当然。”
她说着转身看着孙辉,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莫名的神色:“老公,事已至此,咱们就先忍耐忍耐吧,收拾东西,拿钱走人。”
话一出口,她心里竟然一阵放松,似乎卸下了什么担子般。
梦想原来这么沉重啊,她垂下头,幽幽地想到。
与此同时,孙辉也木然地回道:“嗯,那就搬吧,这生意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