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此结套中者,当受这世间最极尽缠绵之相思苦。”
听着大愚如此一本正经地解释,小白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愚说的话看似很有道理,但在他看来,却有吹嘘之嫌。
不可否认,九尾狐族的天赋神通乃魅惑一道,最擅长勾动他人欲望。
九尾狐族的术法神通也大多围绕这个方向来构建的。
这个劳什子相思扣,听起来就很有九尾狐族的味道。
但问题在于,大愚给的这个评价有些太大了。
九尾狐族哪里担得起?
要是九尾狐族的天赋神通真的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又何以在妖族“名落孙山”后,沦为诸多大族予取予求的受气包?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九尾狐族的天赋神通不能说很弱。在修行前期,这种针对人情欲的能力,可谓是防不胜防,一般人极难招架。
不过一般妖族都是修为越高越能体现出种族的强势,但九尾狐族却是反过来,修为越高越显得鸡肋。
原因很简单,修行初期的修行者受天生所限,“六根不净”“七情不舍”,心神也并未如何淬炼,面对九尾狐族的天赋神通,自然难以抵御。
可一旦成为大修行者之后,不管这个大修行者的跟脚如何,其心神必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淬炼,而且能够成为大修行者,又有谁不是心性坚定之辈?
以情欲挑动大修行者心境,无疑是一件事倍功半之事。
若是遇到了懂行的高手,更是可以顺着这种手段加以反制。
“这评价谁给的?什么谱啊,就敢这么说话?”
大愚微微一笑:“我。”
“嗯?”小白有些意外地看了大愚一眼。
他先前以为这话出自哪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
可如果这个评价真的是出自大愚之口,那他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术法了。
“这术法这么牛逼?但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这个术法从被创立之后,就一直被狐族束之高阁,从未拿出来示人过。即便是青丘内部,也只有核心的几个人物有资格学习。
我们刚才看到的,也是它第一次被用来对敌。”
“可这既然是青丘的不传之秘,你又是如何知晓的?你个上门女婿这么有牌面的吗?”
大愚轻轻摇头:“我知道这个术法,是因为我是这个术法的第二个受害者。”
小白更加好奇了:“难不成这术法竟对你都起效了?”
大愚再次摇头。
“那你还吹个什么劲?”
大愚却轻声说道:“我没受其影响,不代表这个术法不行。”
小白笑得更大声了:“我看和尚你还是别叫妖僧了,干脆改名叫狂僧好了。”
大愚笑而不语。
小白却是停住了笑。
自信归自信,但他很确定,如果单纯比拼心境的话,那他定然不是大愚的对手。
这不是他认为自己不如大愚,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一个合格的大修行者并不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精,而是比之一般人更懂得扬长避短而已。
论此等禅定功夫,佛门认第一,道门都只能认第二。
他一个妖族就更不谈了。
说来小白也是好奇,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会用这种术法去对付大愚?
这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几分好奇,这术法是谁所创?我认不认识?”
“你听过,但没见过。”
“谁?”
“妲己。”
“谁?”小白又问了一遍。
大愚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妲己。”
这一会儿工夫,小白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道平平无奇的白练。
如果事实真照大愚所说,这相思扣真有那么牛逼,能够让中招者受这世上最缠绵之相思苦,那这术法的创造者妲己绝对是号人物。
这能够创出这样一个术法的人,却为何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小白愈发期待故事接下来的发展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
雪白的月华所织白练缠绕在妇人的脖颈上,更显得妇人的皮肤黯淡而粗糙。
白月看着那截可以说有些难看的脖颈,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除了少部分修行特殊功法的修行者之外,很少有修行者会有这样的身体。
修行者中虽然也有老朽者,但他们的老朽却与凡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眼前妇人的身体状况,完全就是一个未经任何修行的凡人之躯。
通过手中白练,白月非常清楚地感知到了妇人此刻的心跳与脉搏。
妇人的心跳与脉搏相比于修行者来说,是如此的微弱,恍若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相思扣在手,哪怕对方真的是个修行者,只要不是那些天仙样的人物,白月都有信心将之制服。
只要她轻轻那么一扯,手中的月华白练就能够轻易夺走妇人的生命。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白月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做不到。明明轻若无物的月华此刻重得却好比泰山。
她是一路跟着小红狐来到此处人家的,所以小红狐与妇人相处的整个过程全被她看在了眼中。
妇人看待小红狐的眼神,她也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种仿佛对待自己孩子一般的眼神。
也正是有着这样的情感在,所以妇人在诵念经文之时散发出的淡淡佛光,才会心有灵犀一般地笼罩小红狐,护佑其不受外界的干扰。
妇人诵念了整整三遍观音心经。
其晚课祈祷也迎来了尾声。
“请佛祖保佑,吾儿能够无病无灾。若是可以,也请保佑他早日相个好人家,以传周家香火。”
极其朴实的愿景。
天底下的母亲,十有八九都曾做过类似的祈祷。
不知为什么,白月忽然收回了手。
失去了她的牵引之后,那道月华白练悄然崩解,化作点点萤火,消散无踪。
而对于这点,妇人自然没有任何察觉。
在她的视角里,屋内一直黑漆漆的。
念诵完经文后,她将身体前倾,整个匍匐在地,行五体投地之大礼,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红狐听到动静,停止修炼,睁开眼看着妇人,满眼欢喜。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随妇人在佛祖面前修炼,都感觉效果特别好。不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好像能够抵得上平常一个时辰。
行完大礼,妇人缓缓站起身,可她刚迈出一步便一个踉跄,身体前扑。要不是一旁的小红狐眼疾手快,嗖地一下蹿到了夫人身前,以自己的身体拖住了妇人,妇人绝对就要摔个“以头抢地”了。
妇人扶着小红狐的身体重新站稳。
小红狐瞪大眼睛看着妇人。
隐隐的月光投射到她眼睛中,反射出猩红色的光芒,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但妇人却全然不惧,反而笑着对小红狐说道:“谢谢你啊,又救了我。”
小红狐只是关切地看着妇人。
妇人摸摸小红狐的头:“我没事,就是跪的有些久,腿有些酥麻,加之有些黑,我看不太清路,才踩空了。”
小红狐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妇人“嘤嘤”叫了两声,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过后,等小红狐再回来的时候
,口中已经叼着一提油灯。
灯火如豆,但却瞬间充盈了整个堂屋。屋内的一切都显出了大概轮廓。
小红狐咬着油灯便往妇人手中送。
妇人接过油灯,先是摸了摸小红狐的头,随后则是看着没剩多少油的油灯,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她张开嘴,似乎是想吹灭油灯,可看了眼小红狐,最终却是用油灯上别着的一根细木条,将双股的油灯芯挑了一根出来。
屋内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一些。
……
“这是在做什么?”小白看不大明白,转头看着大愚一头雾水地问道。
大愚眉眼间越发的慈悲了。
“以前的照明事物可不像数千年后的梦之国,都是些稀罕物。像我们这些穷人家,点蜡烛就已经是一种很奢侈的事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们村子里许多人家舍不得点蜡烛,晚上起夜都摸黑。就有那么一家户主,三十来岁,起夜时失足踩空,掉进茅坑了,直到他小儿子鸡叫后跑去撒尿,才发现他的身影,不过为时已晚,人已经没了。”
轻叹一声后,大愚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爹死得早,是我娘一手将我养大的。大了一些后,我便白天帮她干活,晚上借着月光和烛光读书。蜡烛光弱,我娘担心我看坏了眼睛,便咬牙买了盏油灯。那时候的灯油挺贵的,我舍不得点,便只用单股灯芯,不过我娘却给我弄了个双股芯。
我娘因为经常做针线活,眼睛也不太好,所以我出门在外,也会提醒她别心疼灯油,晚上记得用双股灯芯照明。她也应下了。
可后来还是踏雪告诉我,那提油灯只有我在家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我不在的时候,她从不拿出来点。”
……
借着单芯油灯的光芒,一人一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另一间草房子。
上了床后,妇人便将油灯吹灭。
小红狐钻进被窝,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继续闭目修炼。
妇人看着闭眼就“睡去”的狐狸,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这股聪明劲,怕不是个狐狸成精了。
其实要是你真是个狐狸精倒也好了,我儿子便也不愁姑娘家了。”
小红狐一动不动,似乎睡熟了。
夫人摇摇头,笑了笑,吹灭了灯,也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