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坚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之前最大的依仗便是对方现在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的罪责。那这件事最终大概率只能演变为异常闹剧。
这对他的名声有损,但只要无法彻底坐实他的罪责,他就还有洗清自己的方法。
但这一切,却因为修行界的问世而宣告破灭了。
范坚强这几天也打听过了。
扭转时空,回到过去,这中逆天之术,恐怕只有仙人才能做到。
可现在的梦之国,哪里来的仙人?
就算真的有,哪个仙人吃饱了没事干,会来管这种闲事?
数遍全国,因为缺乏证据而被搁置的案子海了去了,要是仙人都来操心,便是累死恐怕也忙不完。
当然,要获取证据不是只有这一种方法。更简单的一点,修行界必定有能力对他们的记忆进行读取。
但这种简单也只是相较于前者而言。
根据范坚强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想要毫无损伤地读取人的记忆,那是只有大修行者,还得是大修行者中的佼佼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现在的梦之国大修行者有多少?在体制内的大修行者,各个都身兼要职,哪来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处理这些事情?
最重要的是,由于修士也存在修改记忆的能力存在,对于这种通过读取记忆取得的证据是否合理这一块,司法、部门到现在还在争论不休,没能给出一个统一的说法。
到现在为止,调查局那边并不能拿出一个确切的方法来检验这种读取到的记忆的真实性和准确性。
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这种办案的方式就一天不能合法化。
但范坚强也清楚,只要梦之国铁了心要开展这方面的行动,一切就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这个时间与封神集团大批量生产出长生丹所需的时间到底孰长孰短,范坚强也从来不敢报以轻松的心态。
换句话说,如果杨大伟这群人真的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追究范坚强的责任,那范坚强觉得,自己多半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前所未有过的挫败感包裹住了范坚强。
这二十多年来,他做任何事几乎都是一帆风顺。
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得不到的。
只要他想做的事,也几乎没有做成的。
可偏偏现在,一而再的在杨大伟面前折戟而归。
范坚强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笨迂直之人?
他真的很想拿斧头劈开杨大伟的那颗大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明明他已经摆足了姿态,愿意低头服小,明明他给出了一个双方可以说能取得双赢的建议,但这个杨大伟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唾手可得的一笔巨款,简直就像是买彩票中来的,为什么杨大伟可以屡次三番的拒绝?
这个人莫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范坚强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想着再做一些尝试,可刚才这些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大限度的筹码了。
莫不是自己摆出的低姿态让对方产生了一种得寸进尺的心态?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范坚强决定硬气一下,看看对方是否会回心转意。
他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我做人一向有个原则,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尺。既然你们想要战争,那我就给你战争。不就是两败俱伤吗?我认了。即便你们真的弄出证据,证明了我的罪责又怎样?大不了就进去蹲个两年。等我把手头的资产都换成房子,蹲个几年出来,没准就资产翻番了。
就是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到底能不能拿得出足够的钱来赔我?”
杨大伟也是非常干脆利
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吧。师兄我们走。”
说罢,他毫不犹豫,转身就推门离去。
丁然站起跟上,在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笑着看向范坚强:“范总看来是贵人多忘事,你犯过的罪可不止钟小丫的这一件。就想坐个几年牢就出来,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范坚强心中一咯噔,面色一变,但随即就舒展了开来。
确实,他曾经犯下的罪不止这一件。
不过其实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与那伙人的合作不是长久之计,也早就想着要与那些人做切割。
终于在几年前,让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在不激怒那伙人的情况下,切断了与那伙人的往来。而这几年,在他的苦心经营之下,他名下多出的来历不明的巨额财产,在从国外兜转一圈后,都成为了有迹可循的优质资产。
除非有人能准确地扒出他在国外的活动迹象,不然不可能找出被他掩埋掉的破绽。
而据他了解,这个丁然充其量也就在梧桐市这一块有一定的影响力,绝对没有能够触及到灯塔那边的人脉。
所以这八成只是对方恼羞成怒之下的一个恐吓。
在现实中,有一些犯人其实都是惯犯,身上难免会背一些鲜少有人知道的案子。有经验的警察如果看出哪个犯人身上有这种苗头,故意这么一诈,许多时候都能有意外收获。
这种伎俩,范坚强见得太多了。
他皱着眉头,故作不解:“丁总这是什么意思?”
丁然却也是微微一笑:“看来范总真的是贵人多忘事。那我就来提醒一下范总好了,不知道范总记不记得大概几年前,梧桐市钟家镇附近曾经发生过一起煤矿坍塌事故?”
范坚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当然记得那场煤炭坍塌事故。
就是借着那场煤炭事故,让他与那个煤矿老板做了完美的切割。
而也是那场煤炭事故,他才得以认识了钟小丫母女。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大张旗鼓”地“违法乱纪”,自那之后,他一直扮演着一个精明强干又世俗圆滑的律师形象。
如果要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致命的破绽,这个煤矿坍塌事故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一时间,诸多问题如蜂群一般从范坚强心间呼啸而过。
丁然提起这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猜测?
还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此刻提起又是什么意思?
威胁我?还是另有所图?
尽管心中着实有些慌乱,但范坚强却依旧镇定自若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一回儿事,不过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丁然倒是不意外范坚强滴水不漏的表现,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这个发生事故的煤矿的老板潜逃国外,至今没有归国。我曾听闻,范总与这位煤矿老板关系匪浅,还以为能从范总这听到一点对方的消息。”
范坚强却是崩起了脸,冷声道:“丁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我只是与那人有过几次业务上的往来,收钱办事而已,怎么就关系匪浅了?如照你这么说,你的正气事务所这些年也替不少黑心企业家做过无罪辩护,看来丁总也与那些人全都关心匪浅?”
丁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其实范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既然范总与那人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不过。我也就放心了。”
丁然放心了,但范坚强却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等等,丁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范总还不知道那个消息?”丁然忽然讶异地问了出来。
“什么消息?”
“就是……”
就在范坚强明明心中非常好奇,却偏偏要装作其实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等待着丁然的回答时,丁然却忽然停止了说下去,而是似是而非地来了一句:“既然范总不知道,那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对着范坚强挥了挥手,“范总好好保重身体,就不用送了。”
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又等了一会儿,范坚强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变为了一片难看的铁青色。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大好局面却发展成这样。
不仅没能挽救自己现在的困境,反倒引出了新的麻烦。
范坚强当然不会愚蠢地以为丁然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丁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试探自己,肯定是掌握了一些东西,只是还不够治自己的罪,故而才有那么一说。
而一想到那场矿难,范坚强就更是气得牙根痒痒。
其实如果没有那场矿难,那他今天的人生或许会截然不同。
那场矿难虽然给了他与那伙人做切割的机会,但却也打乱了他精心设计好的人生计划。
按他的设想,他会一步步引导那伙人洗白,一步步构筑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以此为工具,来笼络政商两界,来达到他站到更高处的目的。
所以在给那个煤矿老板当法律顾问的时期,他还是特别用心的。
而关于这个安全以及环保的问题,其实他也提醒过对方,还不止一次。
但对方却对他的敬业满不在意,听的多了,反倒不耐烦地反过来质问范坚强,知不知道要升级矿场的安全环保设施要多少钱,那是几百上千万的事情,但赔偿矿工的死伤才多少钱,一个才十多万,要死一百个矿工才能勉强不亏。而且设备升级换代了,其他方面肯定也要跟着升级,这又需要大量技术人员的支持,这又是一大笔成本,等到回本,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对于这个煤矿老板的不上道,范坚强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想着慢慢感化。但没想到,还没等他将对方打造成为他想要的那个傀儡。
煤矿就发生了那次矿难。他想要构建一个巨大利益集体的意图,胎死腹中。
如果他与那伙人就此一别两宽,倒也罢了,可事到如今,明明他已经与那伙人做了切割,可还是有麻烦找上门来。这让范坚强如何不感到郁闷?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没有那场矿难,他也不会遇见钟小丫母女,也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他现在仍然是前途无量的封神集团的御用法律顾问,哪里会躺在这晦气地医院里,受这种委屈?
范坚强越想越气,一抬手,将手中还剩一半水的水杯摔在地上。
四溅的水和碎玻璃也无法抵消范坚强心中的怒气。
这让他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爆了粗口:“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