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听到王苏州的询问,吴德轻轻摇了下头:“我选不出来。大师随意吧。”
见对方兴致索然,王苏州也不想做令人生厌的人,随即说道:“好消息是,令夫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并无大碍,接下来,只需要继续休养,用些滋补药物,虽然骨骼上的损伤不能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恢复正常生活水平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吴德木然点头:“这跟单医生的说法是一样的。可既然她身体上没什么问题,那为何会昏迷不醒呢?”
王苏州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了。虽然令夫人的肉身上面的伤势已经被治疗好,但她当时摔下山崖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种刺激使得她的魂魄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具体是什么损伤,我就不得而知了。术业有专攻,我所擅长的医术是治疗肉身之上的损伤,至于灵魂的损伤,恕我爱莫能助。”
吴德似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怎么会这样?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这要让我怎么跟她父母那边交代啊?”
“啪”的一声,吴德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用的力道极重,留下了一道非常明显的掌印。
“都怪我不好,我明明看着她坐在悬崖边拍照,就应该及时阻止,而不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的。如果我劝她一句,也许事情都不会像这样。”
说完,他又换了只手,在自己的另一边脸上也打了一巴掌。接着,他还要再打自己,却被王苏州一把抓住了手腕。
吴德挣扎着想要挣开,但王苏州那根看似与他差不多粗细的手,却格外的有力气,将他死死的钳住。吴德用尽全身力气,竟不能掰动分毫。
“大师,你不必管我,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王苏州却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急性子,我话都还未说完。麻烦你先听我说完,再做打算行不行?”
吴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其不再挣扎,王苏州松开手,微微一笑:“我只是说我对令夫人的病症爱莫能助而已。可我们此行来得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不是吗?刚才我也跟你说了,我这二弟,精通梦中杀人之术。这具体的机理,我跟你说不明白。但你只需要清楚一点,这种术法就是建立在灵魂层面上的。让你神魂入梦,在梦中杀你。魂死则身死。而反过来说,我二弟既然精通如何从灵魂层次抹杀对手,那他自然也能做到诊治灵魂方面的损伤。虽然这与他杀人的功夫存在不小的差距,但应付绝大多数情况,那都是毫无问题的。”
吴德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但随后他忽然面露喜色,一把抓住了王苏州的双臂,激动地抖动着:“大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的有法子救她吗?”
王苏州呵呵一笑:“这个问题就需要我二弟来回答你了。”
吴德连忙转过头,看向周羊羽:“这位大师,还望你略施善心,救我老婆一命,我们全家事后必有重酬!”
周羊羽本想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但他没想到王苏州这家伙自己演戏演上瘾了不算,还要拉自己下水。
他的脸皮可没王苏州那么厚,说起瞎话眼都不眨。让他演戏也着实有些为难。
可眼下王苏州将球踢了过来,他不接又不行,万一事情从自己身上出了纰漏,那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但好在,他立刻从自己近些年看过的偶像剧中找到了应对之法。
那些小鲜肉的偶像明星不会演戏怎么办?
简单,演个面瘫不就成了。
于是他依旧板着脸,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吴德,冷冷说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吴德被他说得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自己哪站得不对了:“我不站在这里,我应该站在哪里?”
王苏州拍了拍吴德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吴先生,我家二弟不善与人交际,说话没有章法,还望你不要见怪。他这么说,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他要施展的这种法术,虽然威力奇大无比,但施法条件也颇为苛刻,需要在绝对安全的隐秘之处。不是不能受到干扰,但是受到干扰后容易出现变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好说。而你在这里,待会万一令夫人起了什么反应,你一时激动之下,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弄出动静,干扰到我二弟。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一旦真的出了差错,伤到你们夫妇二人那都是轻的。所以安全起见,还请你移步门外,静候佳音。”
“这……”吴德看向病床上的甄美丽,面露犹豫之色。
而在其身边的单神雷见此情景,立刻劝道:“人家高人办事,我们这等凡人还是退避三舍的好。走吧。我们去外面等着就是。”
“可是……”吴德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单神雷却是没给他什么机会,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往外走。
“你要对这几位高人有信心。这也是对我的信任。反正我们便是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到外面等着,省得看着干着急。”
吴德虽然很明显不想离去,但迫于无奈,还是只得被单神雷拖着走出了门外。
在关上门之前,单神雷回头提醒三人:“三位高人还请放心施为,这边的病房当初建造的时候,隔音效果就很好。我们也会在外面安静等待。当然,若三位中途有什么需求,随时开口,我们一定尽力协助。”
而吴德这时也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朝着房内深深鞠了一躬:“还望三位高人体谅我们夫妻俩的情义,拉我们夫妻二人一把。”
王苏州严肃点头:“我辈修行者,学的一身本领,正是为了锄强扶弱,惩恶扬善。还请吴先生你放心,便是你不交代,我们也会尽力而为。不然,岂不是对不起身上的这身制服,也对不起你们这些纳税人缴纳税费养我们?”
可尽管王苏州如此说,吴德的神色却不见任何好转。
单神雷瞥了他一眼后,缓缓将门关上了。
门刚一合上,周羊羽快步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发现就如同单神雷刚才所说,这病房的隔音效果极其出色,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后,又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甄美丽,这才面色不善地看向王苏州,无声地以口型与王苏州说道:“你干嘛拖我下水?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样不要脸吗?”
王苏州没回答,只是冲他做了个鬼脸,随后,便收敛神色,看向病床上的甄美丽,热情洋溢地说道:“甄小姐,你就别装睡了。我刚才都看到你眼睫毛动了。”
这自然是王苏州胡诌的话。他并没有看到甄美丽的眼睫毛动了。
只是希望借此诈一诈甄美丽。
但甄美丽比他预想的要更为稳住,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全然没有任何动作。
王苏州也不气馁,只是将屁股下的凳子往前凑近了一,继续说道:“甄小姐,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应该听到了。实不相瞒,我们乃是调查局员工,受到单神雷医生的邀请,特应邀前来为你解决问题的。”
甄美丽还是没反应。
王苏州不信邪,继续以各种理由想要说服甄美丽开口。可不管他如何开口,甄美丽依旧一动不动。若不是依旧和刚才一样,保持着极为舒缓的呼吸节奏,恐怕都要让王苏州以为她是个死人了。
十分钟后,王苏州是有些词穷了,嘴巴也干的厉害,不由颇为埋怨地向着一旁不知在发呆还是想事情的赵龙说道:“我怎么感觉你们的判断似乎不太准呢?这位美丽的甄小姐似乎并不如同你们猜测的那样,在装睡。要真是那样,该怎么办?”
赵龙却平静地回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好吧。你既然相信,那换你来沟通一会儿,我说了这么久,嗓子都快哑了,得喝口水歇歇了。”王苏州一摊双手,走到一边的饮水机前,拿了个一次性塑料杯,倒了满满一杯,而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下了肚,而后才一屁股坐下,舒服地拍着自己的肚皮。
赵龙缓缓走到床边,看着甄美丽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斟酌了一下,轻声说道:“甄小姐你好,我叫赵龙。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前几天,就住在你对面的那个病房里。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我看到了你睁眼的样子。所以我当时叫来了单医生,你对此还有一点印象吧。”
病床上的甄美丽依旧一动不动。
“可能你对我们的到来会觉得很突兀。但请你相信,我们真的是来帮你的。”
赵龙到底不是王苏州那种没话也能找到话说的人,不过说了两句,便有些无话可说了。
这种东西,并非他想要强求便能求得来的。
他相信,一旦给予自己一段时间,自己也许能改变这一点。
可这个世界的悲剧总在于,你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面对一切。
就像他曾经那个温馨圆满的家庭,顷刻之间便被一把火给烧没了。
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什么。
就像眼前的这个甄美丽。
她也很年轻,本该有个幸福而美满的人生等待着她去肆意书写。
可这一切都被那仓促的一失足给改变了。
他幸运的地方在于遇到了书店,就此获得了改变的机会。
因为陷进去过,他知道那份煎熬的痛楚。
因为走出来了,他知道绝望的人想要获得一丝解脱是何其困难。
所以他此刻才那么渴望帮甄美丽一把,就像江臣帮他那样。
有时候,那些就此跌落悬崖的人其实所欠缺的,很可能就是一只恰好伸过来的手。
不需要多用力,不需要多温暖,甚至不需要真的抓住,只是让人看着,便能够让人重新燃起好好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