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坐下,快来坐下!我这宴席初开之时,先生就说会有一个客人前来,我还不相信,结果开了三十六年,终于来了一个客人,呵呵呵,先生你果然神机妙算啊!”蝴蝶公爵说着话,扭头看向离主座不远的一个横几,几后坐着的正是老生廖不言。
“公爵叫你坐,你就赶紧坐。”廖不言笑眯眯地冲蝴蝶公爵拱了拱手,又冲着郑方叫道。
“我去!一顿饭吃了三十六年,这样特么的我也能神机妙算,没客人来,吃上一百年,总会等着一个。”郑方一边心里腹诽着,一边去横几后坐下,心中突然想到,冥界三十六年,对灵界来说可就是三百多年,自己在灵界遇着这廖不言时,难道他是逃席过去的?
“既然权杖、郑方都已到了,公爵大人,这顿誓师宴,也该结束了吧?”远处一张横几后面,一个水桶般的虎头大汉蓦地站起身来,显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咪咪统领,着什么急啊?难怪你到现在连伯爵也不是,性子不好,对修炼可是有害的。”那虎头大汉前面一张横几后,一个鼠头鼠脑的家伙摇晃着脑袋说道“啥时结束誓师宴,前往讨伐火蛾、冰蛾两位亲王,公爵大人心中早有定论,哪里有你咪咪统领张嘴的份儿?”
“鼠目朗!劳资虽然是子爵,却也不怕你这半吊子的伯爵,劳资能不能张嘴,还轮不到你这老鼠脑袋来教训。”那叫咪咪的虎头统领顿时满头毛发都支棱开了,怒目圆瞪。
“你俩不用争吵,咪咪统领的心情本爵理解,不过,我这好友郑方才到,怎么着都得让他吃饱喝足才行,否则就不是待客之道了。”那蝴蝶公爵耳力极好,咪咪统领与鼠目朗刚刚发生争执,他便立刻开口,叫两位消停了下来。
“诸位,火蛾、冰蛾两位亲王,无视我的威严,公然叛乱,这讨伐是必然的,我们这誓师宴已经开了三十六年,也不争这一时三刻,大家饮胜!”蝴蝶公爵转而面对大厅,从面前横几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大厅里的各位以及郑方,也急忙端起酒共同喝下,郑方只觉得这酒水异常甘醇,余香满口。
蝴蝶公爵撂下酒杯,跟着坐了下来,扭头看向一边的郑方。
“小朋友,赶紧尝尝,我这里的吃食与你那人界的究竟孰高孰低,我早就告诫过他们,咱们虽然身在冥界,可咱们也是文明种族,那等茹毛饮血的野蛮习气,通通都得抛弃!”
此时郑方才得空低下头来看向面前横几上的吃食,果然,煎炒烹炸、炖煮烤烧,各种肉食瓜果菜蔬,居然与人界一般无二,只是块大汁多,色调浓艳,比人界却又有所不同,应该是加了一些人界所没有的佐料所致。
郑方拈起一块貌似猪排的肉饼尝了尝,眼睛一亮,你别说,这肉排味道极佳,鲜咸中透着一丝甜味,不仅口感丰富,而且事先经过烤制,入味极深,肉质又嫩,一口下去不仅浓香满嘴,更兼津液四溢,稍经咀嚼,便化作滚滚肉汁落下肚去,不知不觉,三两口之下,郑方就吃掉了一块两个巴掌大小的肉排。
看着郑方吃的欢快,蝴蝶公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这里有些家伙,偏偏喜欢生食,甚至有的竟喜欢去人界、灵界掳那人类、灵人来吃,真正野蛮啊!你看看我冥界种族,修炼到四境以上,最多的还是呈现人形,为什么?就是因为人形乃是最文明的形态,我们即使生在冥界,也不能忘了自己将来会变做什么?食虽小道,却代表着一个种族所追求的目标!”蝴蝶公爵喋喋不休地,竟说起了一番大道理。
“而且,那些生食有什么好吃的?大头统领……”蝴蝶公爵说着话,手指指向大厅内的一个狮头人身的怪物“上次就因为生吃一头牛,牙齿被牛筋嵌了,最后居然肿起了半张脸,在我这里告了两个月的假,你现在再问问他,还敢生食吗?”
“还有那多食统领,真特么糟蹋了你这个好名字。”蝴蝶公爵说着话,一位坐在后排的猪头人身怪居然哼哧哼哧地站了起来。
“爵爷,我就知道你要说我,我就是个猪脑袋,不是爵爷开导,只怕早就滚去了炼狱受那无尽的苦楚。”那猪头怪居然笨拙地走到横几边,趴地上冲蝴蝶公爵磕了十几个响头,哪怕大殿里一片嘈杂,那猪头碰地的响声依旧清晰可辨。
“你知道这个夯货问我什么,他居然问我,既然修炼有成,会变成人形、猴形,所以我们不吃人类、灵人,但冥界像他这样修炼有成,变作猪形、牛形、羊形的也不少见,那是不是连猪、牛、羊也不能吃了?”蝴蝶公爵没有理睬那猪头怪的磕头,接着与郑方说道。
“我真是气也不打一处来,你说这么大个冥界,你这夯货咋就跑来我的手下了?你那猪头叫做修炼有成吗?你那是修炼差了,走火入魔,知不知道?”说着话,蝴蝶公爵哈哈大笑起来,大厅里一众妖魔鬼怪也一起大笑出声,直震得整座城堡簌簌发抖。
“公爵大人的话不是说笑,三界所有亡灵一股脑儿进入冥界,除了人类、灵人以及我冥人亡灵会进入不归狱,其他无识亡灵都是任意流蹿在我冥界大地,有些会入了这往生狱,去往灵界、人界,甚至还有一分机会成人,最不济便再做一回畜生,其他的,便会在冥人修炼时补足我冥人残缺魂魄,冥人魂魄被什么亡灵补足,将来就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我冥界,以人界、冥界各类野兽牲畜做脑袋的,极为常见,初来者以为妖怪,其实是修炼时不小心所致,而且,以野兽牲畜为脑袋,确实会大大有碍修炼,你譬如,我冥界家禽亡灵最多,,却很少见一个鸡脑袋的,就是因为,融合家禽亡灵,很难有修炼至勋爵的存在。初境过不去,哪里又能幻化成形了?”
“而且,凡是修成侯爵的,无一不是以人类之形修成,这一点已成冥界共识。”看见郑方不明就里,廖不言在一边微笑着向郑方解释。
还有这么一个说法,郑方连连点头,见廖不言在这群魔乱舞的宴会上侃侃而谈,顾盼得意,郑方不禁暗暗苦恼,用脚趾头都看得出来,这廖不言在蝴蝶公爵这儿深受信任,自己要寻这廖不言的晦气,只怕很不容易。
“我坐这公爵之位,已经不知多少岁月了,我蝴蝶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往生、野狐二狱还不是在我手上捏得死死的?虹蚋也罢,碧蚊、黄蟑也罢,哪个看到我不客客气气的,我别的不敢吹牛,整个冥界,我蝴蝶治下最为文明,倒是还敢夸一下海口的。”
“蛾家那三兄弟哪一个不是在我手上成的亲王?在别的公爵治下可能吗?还不早早的变成了一盘菜!他们不念我的恩德,现在居然反了我?说我杀了白蛾?特么的劳资要杀他,在他成侯爵之前一根指头就捏死了,还用等到今天?”蝴蝶公爵越说越激动。
“杀了那双小人!”多食统领叩了头,却并未回归座位,此时陡然晃着他那猪脑袋,振臂高呼。一时间大厅里群情激愤,各种脑袋一齐摇摆起来,呼叫不歇。
“啊……啊……坐得太久,我屁股都粘凳子上了,啊……”此时,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古怪叫声响了起来,听见这声音的各种脑袋齐齐地望了过去,大厅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鸣蟀,吃你的酒!”一个焦急地声音跟着响起,郑方循声看去,却是一个面色红润的白胡子老头,正是与他在魂飏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蝗伯爵,就见此时这仙翁似的老人正吹胡子瞪眼,看向廖不言身后的一张横几。
那横几后面正站着一个留着一撮山羊胡的清瘦男子,这男子在那里围着横几绕着圈圈,一只供大家坐着的木质矮凳贴在他的屁股上,任凭他如何摆动,再也掉不下来,两个纸片笔尾人跟在他后面想要帮忙,却又追不上他,便像是身后缀了两条白色的飘带一般。
大厅里最次的都是一境以上的大能,哪里看不出来这叫鸣蟀的在那里故意做法,只是大家都闭了口不作声,有的甚至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只有青蝗伯爵在那里顿足着急。
“鸣蟀,凳子沾上了你的屁股,你是想叫本爵替你摘下来吗?”安静的大厅里,蝴蝶公爵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喜不怒,却自有一股森然意味。
“鸣蟀哪里敢劳爵爷,鸣蟀只是坐得太久,看戏看得太也忘情,却不料戏还在演,鸣蟀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不是鸣蟀没耐心,实在是鸣蟀这一身肉吃不消了。”那鸣蟀听得蝴蝶公爵说话,急忙冲着公爵拜将下去,屁股上的矮凳却仍旧留在那儿,两只纸片笔尾人赶紧冲了过去,可在鸣蟀身后摆弄半天,也没能把凳子拿下来。
“哦?本爵开得誓师宴又没请戏班子,哪里来的戏可看?”蝴蝶公爵挥手驱散了鸣蟀身后的纸片笔尾人,淡淡地问道。
“爵爷,在鸣蟀的眼里,这大厅里每一位可都是再高明不过的戏子,这誓师宴本身便是一出大戏呢。”鸣蟀回答。
“你的意思,本爵也是戏子喽?”蝴蝶公爵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