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了?你……你快起来……”梁菲菲被郑方突然的情绪变化弄懵了,疑惑地看着他,尖声叫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看你的……”郑方说着话,泪水不停地落下,他摇着头,无法再说下去。在这一瞬间,他不仅仅是在跪梁菲菲,也是在跪那已经牺牲的梁处、黄校长、赵三八、周焕、魏生志……,他一时间如梦方醒。
“郑方你怎么了?不要发神经!放开我!”被郑方抱在怀里的梁菲菲尖叫着,郑方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不理睬梁菲菲的拍打,将她柔软的身体抱得紧紧的。
“我送你去学校,我送你去学校,放心,你的伤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还能开心地跳舞……”带上门,郑方身影一闪,已经冲着学校狂奔而去。
“爸爸,我要爸爸……”躺在学校宿舍床上的梁菲菲似乎是被刺激得狠了,仿佛已经失去了神志,像个小女孩一样喃喃地念叨着。
“没关系,小菲境界在那儿,挺得住,睡一觉就好了。”缺了一条胳膊的冯小芬认真检查了梁菲菲的情况,轻轻松了一口气。冯小芬的胳膊已经长出了一小截,代价就是原来境界比她还低的葛校长都已经摸着天市境的门槛了,而她依旧还在原来的通神境。
“郑方你小子发什么神经?想送梁菲菲过来,好好的送过来就是,弄得像抢亲似的,搞什么鬼嘛?你现在已经正式工作了啊,老大不小的,做事靠谱点好不好?”一边的葛校长被吓得不轻,唠唠叨叨的,一肚子的不快。
“冯老师,你们的伤都记在我身上,我迟早替你们都医好了。”郑方没理他,对着冯小芬说道。
“你又不是医生,摘星宗的丹药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们可没指望着你来医,你看,五年时间长了有50公分,再有几年慢慢就会长好的。”冯小芬微微一笑,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断臂,又看向床上的梁菲菲。
“菲菲从小就粘她爹,她是对梁生发的死还接受不了,这事除了时间,没别的办法。”冯小芬怜惜地说。
看着葛校长、冯老师半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郑方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想想有些话在这里说太矫情了一点,他将梁菲菲留给冯小芬照看,与葛校长打了个招呼,转身去了烈士墓园。
在烈士墓园,郑方意外撞见了郭书记,几年下来,郭书记鬓边添了不少白发,他与当年的黄校长一样,手里拎着个袋子,在墓碑间边走边捡拾着地上的落叶。
“郑方来了啊,你不是参加工作了吗?咋还有时间过来的?”郭书记看见郑方,很有些意外。特殊学校毕业的学生除了留校当老师的,进了特勤处的几乎都分配了出去,天南海北的,一旦出去就很少能回学校。
“我接了任务要出去一趟,临行前去梁菲菲家看了看,把她接来学校了。”郑方回答。
“是有段日子没见着那丫头了。我还正踅摸着叫老葛安排人去她家看看呢。”郭书记点点头,看向脚下的墓碑,梁处的墓碑和老黄的紧挨在一起,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笑。
“老黄和梁生发生前一见面就吵嘴,这下好了,躺在这儿,都不用换地方,只管去吵个够。”
走到梁处墓碑前,郑方低下头,沉默着,想起当年梁处将自己从郑家湾接来北都的点点滴滴,突然之间竟不知该向他说些什么。
“小伙子,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不要想得太多,咱们能够走到今天,哪一步卖出去,代价不是惨烈的?当年我被安排来特殊学校当书记,老校长见了我,叫我小鬼,我可一肚子不高兴,怎么着都是战火中历练出来的,咋到他这儿变小鬼了?老校长看我不服,就和我卖资历,我当时就惊了,好家伙,快200岁了,人瑞啊!他当时已经不朽境了,照道理,我死了,他也不会死啊,可现在怎么着?不仅不该死的老校长死了,不该死的老黄也死了,听说梁处死时也有不朽境了……,你说他们这些修行者,修行来修行去的,图的是什么?一个个都死了,偏偏我这普通人还活得好好的,没道理啊,真的没道理……,可这就是我华国的脊梁啊,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子存父先死,孙在祖乃丧。只要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代代地成长起来,老校长、老黄、梁处他们就没白死,就死得其所,明白了没有?”郭书记絮絮叨叨地在郑方身边说着,郑方站立不住,缓缓地跪倒在梁处的墓前,他想起当年黄校长与他说起的话语,与郭书记的意思竟是惊人的相似。
“我修炼的目的只能是不断地变强,不仅让异鬼伤害不了我,我还要消灭那些异鬼,直到我们修炼者能够好好修炼,人界不再被异鬼威胁。”
“你修炼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长生不老,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修炼法你已学到,完全可以自己慢慢修炼去求得长生,可如果你的修炼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我觉得,你就该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走还是不走。”
“放心,只要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就轮不到你们头上,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连你这样的修为,也要去和异鬼打生打死,我想,你留不留在学校,已经没有意义了。”
黄校长似乎又回到了郑方身边,郑方的头埋得低低的,仿佛仍能感受到他那清瘦的身影,心里面那些亲切的脸庞清晰而隽永。
“黄校长,你放心吧,修行的意义我虽然还没有完全得出,但绝不会是为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够长生不老,我会护着那些学弟学妹们健康地成长,让他们能够长成参天大树,担起人界修行者的重任,让人界不再受异界的威胁!梁处,你放心地走吧,我会负责照顾梁菲菲,让她早日康复,找到自己的幸福,魏老师……”
远处,郭书记突然哼唱起了一首古朴的歌谣,曲调苍凉而悲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开往西疆的列车经过四天三夜的奔行,于1983年11月27日星期天中午抵达了西疆新市,这一天,米国一架客机在西提国首都降落时失事,全机乘客和机组人员192人中仅11人生还,当然,郑方下车的时候还不知道遥远的西牛贺洲发生了这么一件惨祸。
新市的天气不太好,阴阴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着,就像那发脾气的怨妇,只将冷冷的寒意撒向大地。郑方和童洁奶奶一前一后提着大小包裹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埋着头在匆匆而来。
“童小辫!瞎跑什么呢?”好久不见,郑方欣喜地吆喝起来。童洁闻声抬起头,看见郑方和奶奶,脸上绽放出笑容,阳光穿过云层,将车站前的马路染上了一片金黄。
“我昨天晚上才接到你们来的消息,处里问我来不来得及,来不及他们就派人来接,我说那可不行,我奶奶过来,怎么着都得自己来接。从放下电话我就开车往这里赶,一路就没歇,到的时候我看错过站点了,心里还着急呢,总算是赶上了……”童洁接过奶奶手上的小提包,嘴巴叨叨叨地一刻也不停。
“你没住在新市?”郑方皱起眉问道。
“没有,新市灵力太少,住在这里没法修炼,离这里不远的戈壁里有一个界门,我一般在那里看守界门,正好修炼,两不耽误。”童洁说着话,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车边。
“你不会打算把奶奶也接去戈壁吧?”郑方瞪大了眼睛。
“你来了,当然你去戈壁,我陪着奶奶在新市。”童洁横了郑方一眼,上了车,郑方耸耸肩膀,将奶奶送到后座坐下,自己跑上前坐上了副驾驶。
“你在新市有宿舍?”
“尽问些不着调的,没宿舍我住哪儿啊?我可是在西疆工作,又不是出差。没宿舍,你管我住啊?我可老实告诉你,我那宿舍小的很,你可别打住我那的主意,乖乖替我守界门去,我陪着奶奶好好逛一逛,是不是,奶奶?”说着话,童洁冲着后座的奶奶甜甜一笑。
“那可不好,怎么着也得腾个地方让郑方住下,这大老远的,可不能把人往戈壁里赶。”奶奶当了真,一脸的严肃。
“我去,来西疆一年了也没弄个四室一厅的,童小辫同志,你混得有点惨呐。”郑方撮着牙花子在一边说些风言风语。
“你叫我什么呢?叫一声我就忍了,还敢再叫?信不信我抽你?”童洁开着车,横眉立目的斜了一眼身边的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