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姨为他们做了香辣的兔子肉火锅,还有几道时令菜。罗铄和安杏大概都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农家菜,吃得有滋有味,欢声笑语不断。廖承东一直在想该如何去见郭队长,下一步怎么做,所以食不知味。
吃完了,廖承东对大家说:“大姨这住不下这么多人,我建议沈海云跟安杏留在这,其余人跟我走。”
罗铄却说:“让沈海云一个人留下就行,安杏那么小,这里条件这么差,会冻着她的。”罗铄这样说,除了怜惜安杏,还有他另外的考虑。不让安杏离开他的视线是他答应姨夫的初步计划,下一步,他会让安杏来到姨夫廖仲发的身边,将她从何满庭身边彻底夺走。作为下辈的他,很是为姨夫被人夺妻打抱不平。
安杏没有作声,她是真不想住在这破屋里,可是她又想跟沈海云在一起。
何琴音说:“安杏,跟我们走吧。”
廖承东不懂何琴音为什么跟他唱反调,看她一眼。何琴音解释说:“安杏一定住不惯的,别难为她了。”
沈海云干脆催他们快走,她让大姨拿来一根长竹竿,她要帮大姨清扫屋面上的积雪,防止大雪压塌房子。
廖承东就带着他们出了门。大雪住了,到处白雪皑皑,天地白茫茫一片。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就在雪地里走着,一串串脚印向前延伸开去。
走到一半路时,碰到了周居仁。原来,周居仁担心大姨家茅草屋被雪压垮,下了班就跟大姨儿子赶过来。碰到廖承东让周居仁既意外又惊喜,他对廖承东说:“终于还能见到你啊,我找你几次哩。”两个人就停下来叙旧。当得知他们就是从大姨家来时,周居仁问大姨房子怎么样,廖承东说:“你放心好了,沈海云正帮大姨清扫积雪呢。”
周居仁又是惊喜,说:“她也来了,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在一起了。”他的意思廖承东听出来了,就说:“都来了,”回身指何琴音他们说:“我们都是一块的,怕大姨家住不下,才去厂子里。”
大姨儿子说:“能住下,天快黑了,还是回去吧。”
周居仁问廖承东:“你去厂里还有别的事吧。”
廖承东点头。
周居仁说:“我晓得了。这样,我带他们回去,家里能住下的,你去厂子吧。”那天他跟俞春红闲聊,多少知道了一些廖承东的情况,他的意思是让他快去见俞春红,跟她商量厂里的事。
廖承东默默点头,对站在身边的何琴音说:“琴音,你跟我走吧。”
但安杏执意要跟廖承东走,廖承东只好同意了,罗铄自然也跟了来。
天光渐渐暗下来,廖承东跟何琴音走在前头,罗铄跟安杏落在后头。
罗铄问安杏:“遇到鬼子那会,你为什么跟着我下车?”
安杏说:“我想看你们打鬼子呀,真解气。”
“你不害怕吗?”罗铄问安杏。
“不怕,我还想跟你们一样打枪呢,对了,你不是说我是你组织的一员吗?怎么不给我发枪?”安杏问。
“别急,会有的。”
“讲起来你还是个男的,打敌人还没有海云姐勇敢。”
“我也佩服她,可我也没怕呀。”
“要没有承东哥琴音姐前来相救,我们够呛。”
“你说得对,所以我谢他了。对了,能问你一句,你真喜欢廖承东吗?”
“喜欢又怎么样?他是琴音姐的。”
“他有什么好?你们都喜欢他。”
“他就是讨人喜欢。”
“你就不想把他抢过来?”
“不想,也不能。”
“廖承东不肯加入我的组织,我准备今晚走,你打算还跟我走吗?”
“今晚就走?怎么走?”
“廖承东那车不是在那吗?”
“不行,你不能动他的东西。”
“你心里就只他。”
“那是当然。”
“我比他那点差?”
“你比不了他。”
“哪里比不了?”
“反正就是比不了。”
“我要是今晚真把他车开走,你现在会向他告密吗?”
“你不能那样做,我会阻止你。再说,你都说出来了,肯定不会那样做。”
“你真这样看我?”
“你不算太坏。”
“你是说我还有点坏?”
“我搞不懂你为什么帮你姨夫。”
“跟我久了你就知道了。”
“罗铄,我不是跟你,我是要打鬼子。”
“我晓得了。安杏,这里太苦了,我受不了。”
“你本来就不该跟着我们。”
“我是心疼你。”
“心疼我?……你说假话。”
“真心话。你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花儿,让人怜惜疼爱。”
“别酸了。”
“我说的是真话。比起何琴音你有活力,比起沈海云,你有魅力,你还比她们都漂亮。”
安杏扑哧一笑,“你在上海跟女孩子都这么说吗?”
“没有,我还没谈恋爱呢。”
“谁信。”
“你不信我也要说,我就是没谈恋爱。”
“满地都是雪,都晃眼了。”
“你别比喻了,我没晃眼,我看得真真的。何琴音不是廖承东女友,沈海云才是。”
“怎么啦?”安杏问。
“说了你也不懂。”罗铄说。
“你不说我就不理你了。”
“为了工作,他们结成假夫妻。”
“我也看得出来。你不觉得人家心多宽吗?”
“我是觉得。可我做不到。”
“你当然做不到,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前头,廖承东见安杏跟罗铄落后一大截,就喊他们跟上。
何琴音问廖承东:“你觉得罗铄怎么样?”
廖承东答:“人还不错,涉世未深吧。”
“看样子他对安杏动起了脑筋。”
“我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动机不纯。”
“为什么这样说?”
聊承东解释说:“我看是廖仲发在安杏身上动起了脑筋。琴音,安杏到底是谁的女儿你知道吗?”
何琴音反问:“你是说安杏既可能是我爸的女儿也可能是廖仲发的女儿?”
“是的。你在你爸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只晓得我妈已经多年不理我爸了,这是丑事,也是赃事,我曾经想过,现在不想了,好在我妈有了着落。”何琴音不无伤感地说。
“接下来,你爸跟廖仲发之间会有许多的争斗。”
“承东,你就别掺和了,随他们去,都不是好人,让他们内耗吧。”
“问题是你爸很可能假公济私,这样会引起日本人注意,这样对安杏和她妈都不好。”
“她妈让你带安杏走,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爸也有这意思。”
“我真不想过问,你也不要搅合进去。安杏是无辜的,你该救她时要救她,我只想说这一句话。”
廖承东知道何琴音大度,但也敏感,就说:“我懂了。琴音,你回部队也要小心,要吃饱睡好。见到郭队长我会跟他提个要求,平沙洲有了咱自己的队伍,你就留在这里,我也能常来看看你。还有,叫郭队长尽量不让你上前线。”
“那怎么行,不许你提要求。”
这时,安杏在后面喊让他们等等他们,俩人就停下脚步。
“罗铄说是军统特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像个大男孩,跟安杏倒很配。”何琴音又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廖承东也说。
“承东,沈海云要是不回去,我爸会怀疑你的。”
“我明天回去探探虚实再说。”
“大雪天,过了年再回去,我爸也不会说什么的。”
“陈克跟我说,许百良已经在实施他的计划了。要是郭队长批准了,我必须回去。”
“什么计划?”
“说起来是我耽搁了,他想把他家厂子迁过来。”
“厂子那么大,说搬就能搬的?波田知道了,你们就危险了。”
“所以,我们要商量,制定方案,一步一步实施。”
“对了,承东,我有两样东西现在就交给你。”何琴音说着,忙将一张纸条和一根钥匙塞到廖承东手里,“我爸住院的那几天,我配了一把他书房的钥匙,纸条上写着保险箱的密码,保险箱钥匙就在他书桌抽屉里,我没试过,应该能打开。还有,你可能需要照相机,我也准备了,就放在我房间床头柜里,最好照相,免得他发现东西不见了,会对你下手。”
廖承东忙将纸条和钥匙收到贴身衣袋里,“琴音,谢谢你,这个时候,我真说不上什么好听的,我只能谢谢你。”
“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小心,就睡我房间,那离我爸书房近。对了,趁我爸还在住院,你趁早干。”
这时,安杏又在喊,“姐,我走不动了。”
何琴音对她喊:“你先前的劲头哪去了,就只贪玩。”
廖承东说:“琴音,新年我会赶去陪你妈妈,你也跟郭队长请个假吧。”
何琴音这时突然问:“还常梦到你哥吗?”
廖承东忽然之间心就沉了下来。是啊,已经有些日子没梦到哥哥了,琴音她一定常常梦到哥哥。
此时,安杏跟罗铄过来了。安杏将一双湿透了的双脚轮流给何琴音看,说:“姐姐,全湿了,走不动了。”
何琴音笑着说:“那就让罗铄背你吧。”
罗铄果然立即蹲下身躯,说:“上来吧,小孩子。”
安杏跑到罗铄背后,真的一蹿,就上了罗铄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