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春红见廖承东回来了,又拉许百良回厨房,许百良问干什么,俞春红没理他,对廖承东说:“廖辉,我想今天就带你回家看看,你看行吗?”又对许百良说:“去跟看守说说,放我们出去。”
许百良立即答应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亲自领你们出去。”
几个人出许府大门时真遇到了阻拦,许百良给了看门的一通呵斥,几个看守只得放他们出去。俞春红家的老房子跟许百良家隔得不远,过半条街就到。街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廖承东走在俞春红和许百良后面。这时,就见一女孩迎面走来,走过他身边时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他立即认出来,是救护队队友,叫李明珠,是个能说会唱的上海姑娘。他想,她一定在找他,可是他又不好借口单溜,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眼尖的俞春红也看见了,镇静一下,立即回头对廖承东说:“你就光手去看丈母娘啊。”廖承东恍然大悟说:“我这就去买。”就跑开了。
俞春红在后面喊:“我在前面等你。”
许百良也高声提醒廖承东说:“你小丈母娘是见过好东西的,可不能图巧买便宜货。”忽地想起什么来,对俞春红说:“我也去买点礼品才对。”
俞春红说:“你凑什么热闹,去那边点心店买点点心就好,我们一块去。”说着就拉他去了点心店。
廖承东立即拔腿去追李明珠,就见她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见廖承东走过来,李明珠就往一间店里走。廖承东也跟着进门,一进门,就被一个人在后背打了一下,回头一看也是队友,名叫庄汉。庄汉笑呵呵地说:“你小子结婚了,还登报了,就刚才那小娘子吧,真漂亮。”
李明珠打了庄汉一下说:“少贫嘴。”
庄汉说:“小日本还没来时,我俩就留下来了,想不到你也留下来。说,为什么改名跟有钱人家小姐结婚,你父亲又是怎么回事?快说。”
廖承东猜想他们是郭队长安排帮他的,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我?”
庄汉说:“郭队长是让我们在这等人,可你自作主张改了名字,也不跟我们通气,还怪我们。”
李明珠说:“别说了,现在见到了就好。”
廖承东问:“这是你们的店铺?”
李明珠说:“是的。只是……”
庄汉抢说:“眼下货源紧缺,你都是大老板女婿了,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眼下最缺的是棉纱。”
廖承东以为他们会表明自己身份,然后以组织名义给他下达任务,可是他们没有,心中不免不悦,但转念又想,自己还不是他们的人,不能要求人家把什么都告诉他。就说:“让我考虑考虑,回头给你话。”
他来不及细揣摩,就走出来,看到俞春红远远站着对这边看,他这才想到该给丈母娘买见面礼,又想不出合适的,就朝俞春红走去,说:“我忘了带钱了。”俞春红塞给他几块大洋,说:“我就晓得。”说着就喊还在买点心的许百良过来,对他说:“真无用,我们一起帮他买礼物吧。”
三个人就去了首饰店,俞春红做主为她后妈买了件黄金小饰品,然后就带着他们往家赶。其实,俞春红知道,她后妈并不住在这间老房子里,她压根就不打算带廖承东去见她。
谁知到了家门口,就见门口停着好几辆人力车,屋子大门洞开,里面有几个人正在搬东西,出出进进。俞春红让廖承东和许百良站在门口,自己进去。正如她预料的,后妈正带着人过来搬东西了。
后妈见是她来了,忙踩着碎步扭着细腰出来,手中那艳丽的手帕就随风飘起来,说:“是春红啊,怎么今儿回来了?”
俞春红绷着脸说:“我爸死了,我还没死,你搬东西做什么?”
“哎呀,不是说你住在许家大院了吗,还回这破房子干嘛,我打理打理,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回头有人来看房子。”后妈说。
“你要卖它?我不许,决不允许!”俞春红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着。
后妈见她这样,也吓了一下,说:“你这孩子,你不是不在家吗?我找谁商量,你说不卖那就不卖好了,何必发火。”
这时,外面的廖承东和许百良听到俞春红的声音,马上进来。只见,俞春红俯身嚎啕大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好不伤心。廖承东对许百良使个眼色,意欲让他上前扶她起身,忙觉不妥,就自己上前扶起她。许百良对几个搬东西的人说:“还不快把东西归到原位。”几个搬东西的人看着那年轻的后妈,后妈说:“归位归位,不卖了。”那几个人就忙将东西抬进屋。
俞春红停止了哭声,后妈就走到她跟前,笑嘻嘻地说:“是跟新姑爷一起回门吧,我还以为你们三朝才回呢。这里几年没动烟火,冷锅冷灶的,不如去那边吧。”
俞春红说:“我哪都不去,这是我家。”
后妈只好搀着她,跟廖承东一起进了屋。
后妈让人略略收拾了下,就让廖承东坐,又对许百良看一眼。
许百良说:“我是许怀家的儿子,送他们回来的。”
后妈惊吓得立即站起来,说:“哪敢劳动少爷,我家春红哪里修来的好福气,竟让你送他们回家,快坐快坐。”忽然又面有难色地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怎么办呀?”就喊芬儿芬儿,芬儿是俞邦财专门为她配的下人,芬儿立即过来了,后妈吩咐说:“快去饭店安排下,中午就请少爷和姑爷在饭店吃。”那芬儿就要出门,被俞春红喊回。
俞春红说:“娘你也别忙,我们不在这吃饭了,带姑爷回家是来看看你。”说着就让廖承东拿出首饰,她亲手交给后妈,说:“这是我们孝敬你的。我回来还有一事,这房子你就别打主意了,我就只这一处可以回忆的地方了。那处新买的宅子归你,随你处置,我爸死了,你还年轻,今后的路你自己走好。”
后妈接过首饰,细细看过一回,听俞春红这么一说,就哭了,说:“邦财死得惨啊,你就该跟我说声,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他死了,我往后靠谁呀,呜呜呜……”
俞春红说:“你也别哭了,你还年轻,只要有手就能养活自己。”
后妈止住了哭声,泪眼望着俞春红,说:“你说的我都依你,以后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后妈,我再不敢像过去那样对待你,我把你当我的亲人。”
廖承东趁这个机会,逐个逐个屋子走了一遍,希望找到母亲生活过的痕迹,可是,他并没有看到能够让他回忆的物什来。他此刻的心异常沉痛,胸部只觉堵得慌,可是他又不敢流露,他在那间卧室里来来回回仔细看,看着看着,母亲慈祥的形象立即浮现脑海。
这时,许百良进来了,说:“这间屋子我小时常来,都是母亲带我来。十几年了,已经没有记忆中的老样子了。”
廖承东说:“听俞春红说,她第一个后妈走了,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许百良说:“可怜啊,得了怪病,俞叔叔虽不来这,但还是请了一个人专门服侍她。有一天,她趁佣人不注意就出去了,从此再也找不到了。”
这时,后妈进来了,对他们说姑娘要走了。
廖承东跟许百良这才出了屋,跟俞春红一起回到许家大院。一路上,廖承东思绪万千,他又想起了沈海云,但不知她现在何方,如何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