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云就想，除了承东跟她自己，还会有谁对承东母亲更关心？可有人来寻访她，说明有人对她有兴趣，说明有人也想弄清楚承东母亲一些事。要是这样，这事就要让承东知道，她还要查清来这打听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忙对老尼姑说：“我说说几个人的相貌，你看像不像？”

　　沈海云先说了何满庭的模样，老尼姑说没见过。沈海云想，也对，即使他想来，也不会亲自来。

　　沈海云又描述了何凤建的长相，老尼姑摇头说没来过。老尼姑接着说：“你也别乱猜了，有三拨人来我这打听过消息，有两个像是小流氓，只有一个人我印象深，是个中年男子，穿戴整齐，白白净净的，细声细语说本地口音，估计是个有钱人吧。我问他是人家什么人，他说算沾一点亲戚吧。”

　　沈海云立即想到了此人就是许怀家，忙问：“他是一个人来的？”

　　老尼姑说：“是一个人来的，是十天前吧。”

　　沈海云问：“都问你什么了？”

　　老尼姑说：“问那女子跟谁走了，都有谁来找过她之类的。”

　　沈海云问：“他提到我没有？”

　　老尼姑说：“说了，我说你对那女子那才是实心的好。”

　　沈海云问：“他怎么说？”

　　老尼姑说：“没说什么，看他那样像是认识你的。”

　　沈海云就想，从认识许怀家那天起，自己就对他没好印象。一副温吞吞，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这样性子的人来打听廖承东母亲，一定有什么目的。沈海云立即就想去找廖承东，只是她知道，他这会跟何琴音在一起，再说，谢为顺嘱咐过，没有特别情况，不准单独见他。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跟老尼姑闲聊起来。有意无意中还是说起了廖承东，问老尼姑他来过几次。

　　老尼姑一听，眼睛一亮，说：“你是说那小伙子呀，刚来过。沈姑娘，我十有八九猜出来了，那小伙子该是她的孩子吧。”

　　沈海云点点头。

　　老尼姑笑笑地说：“长得像他妈，齐整，招人喜欢，还和人。沈姑娘，看你讲起他的样子，我还猜出几分来了，你们认识，关系还不错吧。”

　　沈海云脸红了，说：“我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老尼姑说：“不过，那小伙子也真奇怪，看着想要问我事情，可又不问。对了，我想起了，当时有个小鬼子在场。可我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跟小鬼子搞在一起了？”

　　沈海云是看着廖承东他们走进尼姑庵的，也看出来那个中年人是小鬼子，就说：“估计是不好当着鬼子面问你吧。那个中年人就是鬼子。”

　　老尼姑惊讶地问：“你知道他们来过？”

　　沈海云说：“知道，我看见他们进来的。”

　　老尼姑问：“你怎不进来？”

　　沈海云说：“小鬼子拉他来这办事，我要是跟小鬼子碰面了，就会杀了他的。”

　　老尼姑说：“姑娘，那小伙子跟小鬼子是不是一伙的？”

　　沈海云坚决地说：“不是的，他才不是汉奸。”

　　老尼姑点点头，说：“看他那样子也不像，真当了汉奸，就对不起他娘了。”又说：“我这本是清净之地，现在也不太平了。姑娘，我看出来你是好人，在这乱世活命不容易，你可要小心啊。”

　　沈海云道声谢谢。

　　老尼姑说：“我晓得，你是想找他单独说说悄悄话吧。你看，天下再乱，也断不了你们两个人的情义啊。”

　　沈海云还是笑着点头。

　　跟老尼姑告别后，沈海云决定去找廖承东。天快黑了，想他肯定回城了，就往城里去。不过，她并没下山走近道，而是在山里走。走着走着，就被一个人挡住了。

　　来者是黑脸，这个一心杀鬼子汉奸的黑脸大汉不仅闲暇已久，还对过去一些事情很不解。觉得自己徒有一身功夫，荒废了，就想出山进城弄清楚一些事情，干点什么，起先主子不肯，今天主子突然让他下山执行任务，远远的，他看到了沈海云，就拦住了她。

　　黑脸说：“我听说你都是官太太了，怎么一个人在山里转悠？要是搁在以前，我会把你抓起来的。”

　　沈海云笑着说：“你未必是我对手。”

　　黑脸摸摸头说：“冯太太，以前我们有误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人就是不喜欢琢磨人。”

　　沈海云说：“干你们这行的不琢磨人行吗？怪不得你们头不让你干正事。”

　　黑脸急了，说：“你胡说，我这不就要下山嘛，我干点事情给你看看。”

　　沈海云问：“你想干什么？”

　　黑脸没说真话，而是说：“杀汉奸杀鬼子呀。”

　　沈海云说：“我听说你是军统正牌军，可没见你杀过一个汉奸鬼子呀。”

　　黑脸气了，说：“鬼子刚进城那会，我执行任务时，你还不知在哪呢。我告诉你，我就亲手杀了何满庭跟他情妇生的女儿，我可是瞄了不少时间的，连我们的人都没发现那女孩是何满庭情妇的女儿。”

　　沈海云听了很气愤，可是她不能说出安杏是廖仲发的女儿，更不能说出自己跟谢为顺还给新四军做事的实情，她只能收住气，说：“你也就只能杀一弱女子，还跟我显摆。去，好狗不挡道。”

　　黑脸伸手挡住她，说：“成天躲在山里，啥事不让干，我憋闷死了。走，我们进城，你枪法好，我也不赖，我们干一票。”黑脸其实是想沈海云带他去平沙洲纱布厂看看，他知道，俞春红跟她关系还好，只是他不说去纱布厂，只说进城。他想，进了城再去平沙洲就方便了。

　　沈海云问：“准备杀谁呀？”

　　黑脸说：“瞅准一个杀一个，城里鬼子汉奸多了去。”

　　沈海云说：“你还是乖乖听你头的话，好好在山里呆着吧。”

　　黑脸皱着眉说：“冯太太，许多事我至今搞不懂，我想问问你。”

　　沈海云问：“问什么？”

　　黑脸说：“我们边下山边说，进城后我来保护你。”

　　沈海云说：“我哪敢带你进城呀，我有事，我走了。”

　　黑脸还是不让她走。沈海云干脆不走了，靠在一棵树干上。她知道，黑脸非拉她一起进城，或许有任务。她也知道军统这些人在山里的情况，还是冯团长告诉他的。冯团长跟她说，廖宏波将他们放在山里，目的就是暗中对付新四军。她还知道，眼前的黑脸是条汉子，不怕死，不过，是个死心眼，粗心眼的人。

　　黑脸走过来，对沈海云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了，带我进城吧，就算我的头晓得了，有你说句话，屁事没有。冯太太，算我请求你。”

　　沈海云坚决说：“不行。”

　　黑脸说：“我晓得，你还是关心姓廖的，不要以为我不晓得。”

　　沈海云立即发火道：“住嘴，你不想活了。”

　　黑脸说：“冯太太，对不住，嘴欠，我说的是以前。我听说姓廖的杀了何满庭，不过，我不太相信。你说，他想杀何满庭早就杀了，怎么现在才动手？”得知何满庭父子被杀后，黑脸兴奋过，请求进城杀汉奸，主子这一次答应他了，还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下山摸清平沙洲纱布厂情况，查查俞春红是不是新四军的人。黑脸何止不相信廖队长杀了何满庭，不相信的事还有不少。比如，铜矿图纸到底落入谁人之手，罗铄那小子怎么也成了他们的人。又对沈海云说：“我们这个组织已经不像个组织了，什么人都能进来，连姓罗的都进来了，你说，他能做什么？”

　　沈海云猜他说的是罗铄，问：“你是说罗铄吧，他在你们那？”

　　黑脸说：“在。”

　　这时，只见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冲黑脸道：“我不能做什么，那你能做什么？你说给我听来。”

　　罗铄也在林子里转悠。他找住在山里军统的人，是城里的廖宏波让他来的。他清楚，廖宏波对他不信任，让他进山。好在这里的头也不怎么管他，他就在山里闲逛。他早就看到了黑脸跟沈海云。当他听到安杏是黑脸杀害的这个事实后，肺都气炸了，就想掏出枪打死他。可是，他最终并没有掏出枪。他想，不能因为一时之气坏了自己的计划。他这才从林子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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