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浩宇和程家辉上学走时，李浩宇进到我的房间见我还在睡觉过来搂着我说：“妈妈再见，你是不是今天要睡懒觉了？”

　　我伸手搂了搂他说：“再见，妈妈再睡一会儿”。

　　程家辉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我问：“阿姨最近每天回来的都很晚走的又早，是不是太累了？”。

　　我向他摆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案子已破了，我可以放心的休息了，你们上学去吧，再见”。

　　等他们走了，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又睡着了，因为案子破了心里不装事了虽然天亮了觉也睡的特别安心。听见手机玲响，我伸手从枕边拿过手机，高建国在电话里问：“你还在睡觉吗？”

　　“你到单位了？不是说今天可以晚点去吗？”我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你们晚上不打算睡觉了”高建国在电话里说，从电话里还能听到郑铎的声音，只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并没想起来，依然躺在床上说：“这几天熬坏了，上了年纪了，不能跟年轻人比，戚劲军他们也没去吗？”

　　“李华和沙沙他们已经来了，戚劲军没有来，我给他打了半天电话也没人接，可能跟你一样睡的太沉了听不见电话铃声，等会你去找一他家敲敲门，把他叫起来，你和他一起来吧，，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案子后面事还多着呢，这会别睡了，晚上再睡吧！”高建国说。

　　我起来洗漱完毕，给戚劲军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我心里想“这些天他们跑的真是乏透了，这会可能还没醒呢，这会儿媳妇、孩子都不在家也没人叫醒他”。

　　戚劲军和我都住在公安局家属院，他住在后面的家属楼。电话没人接，我开车来到他住的楼下，站在他家的单元门前，看了看他住的五楼的窗户开着，想上去敲门觉得楼层太高，站在楼下想了一想还是给他再拨个电话吧，或许这回他能听到我就不用爬五楼了！电话拔通后听见有电话铃的响声，我觉得有些惊讶，从五楼传来的电话铃声竟然这么清楚？我将自己的电话从耳边挪开仔细听，发现那清晰的电话铃声是从他家单元门内传出来，可铃声响了这么久怎么听不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我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走过去推开单元门，在幽暗的楼梯口只见戚劲军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身体靠着栏杆，一只手垂在身边的台阶上，他平时用的手包落在一旁。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头垂在胸前，电话铃声就从他衣服口袋里传出。

　　我没有走近他，而是从单元门里退了出来，我知道一切都晚了，他的一切都已结束了。刺目的阳光照的我头晕目眩，我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上，先是眼泪无声地流出来，接着我开始抽泣，随后就开始嚎啕大哭，我觉得有无尽的悲伤从我的心底流出，这悲伤不仅仅是因为今天，也包含了藏匿了很久很久所有的伤心。我不停的哭着，知道有人过来询问听见有嘈杂的人声在我身边响起我却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郑铎他们来时我还坐在地上昏天烟地的哭着。

　　我被高建国和张志强送回家，张志强看着我道：“依然，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什么没见过？你从来不是这样的！”

　　我虚弱地摇着头：“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以前看见的都是别人，现在是我们自己的人，他是那么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昨天分手时他也只是说有些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觉，他才三十四岁，他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高建国和张志强站在我身边沉默很久，最后高建国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依然，你是一个明白人，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明天会遇见什么？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会遇见什么，是不是？”

　　“我知道，我明白，你放心吧去忙吧，我没事”我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我只是想哭，为戚劲军，也为自己，我觉得只有哭才能发泄我心中淤积悲伤。这一年来，不论我心里多么难过，在人前我只能竭尽全力强颜欢笑，我心有多少不甘却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而这一刻我不知道戚劲军又有多不甘心，他却连为自己悲伤的机会都没有。那种没有未来的绝望，那种对此生的不甘即让我伤心也让我愤怒。

　　我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阳光斜斜的照在书桌上，我把《瓦尔登湖》翻开摆在面前却没有看一眼，从昨天被张志强他们送回来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全家人都知道发生的事情，他们也说话做事也都尽量不发出声响，不打扰我。

　　程家辉推门走了进来，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我知道我的表现让家里人都很担心，程家辉显然比他们对我的情绪更敏感，我轻轻地笑了一下对程家辉说：“今天是星期六你怎么没有回家？”

　　程家辉看了看我说：“阿姨，你不要这么难过了，昨天你一直在哭”。

　　“把你们吓着了？”我勉强的笑了一下说。

　　“不是，我觉得你很可怜，你那么伤心我却都帮不了你，李浩宇昨天吓着了，爷爷奶奶也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知道我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刮一点风在他们那里就是一场暴雨，昨天我只是伤心难过，而他们看到的不只是我伤心，还有对戚劲军这种突然死亡方式的恐惧，害怕那一切也会突然降临在我身上。这两天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有顾忌到他们的感受，我伸手拍了拍程家辉的胳膊说：“我知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今天不回去就和李浩宇去看电影吧，我没有事，你放心吧！”

　　程家辉低头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书说：“阿姨，你很喜欢这本书吗？我看你经常在看这本书”。

　　其实我并没有真的在认真看这本书，只不过这一年来即使在家中我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走神，我不想让家里人发觉我在莫明其妙的发呆，所以只能在眼前放本书。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是的，我挺喜欢这本书”。

　　“可这本书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程家辉说。

　　“你看了”我有点惊讶地问

　　程家辉点点头：“我看你经常在看，所以你不在的时候我拿出来看了看”。

　　“这里面虽然没有人，但有山、有水、有动物，这里面有大自然”我说。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正是因为里面没有人，没有人的生活，所以我才把它放在我的手边，翻开任何一页眼光落到任何一处都不会牵动我的情肠。

　　“你喜欢山水，虫、鸟，喜欢在大自然里生活是吗？”程家辉眼光热切地看着我说。

　　我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我喜欢”。

　　“那你喜欢我们村子，我们家吗？我们家就在河边，在山脚下，这书里有的东西我们家那里都有”程家辉兴奋地追问道。

　　我低头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说：“是的，我喜欢你们家，那里的风景不错，你爷爷奶奶也挺好”。

　　“阿姨，你嫁给我爸爸吧，你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吧！”说完这句话程家辉眼神切切地看着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家辉，我从未想到他心里会存有这种心思，他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的眼光里有太多的期盼，我突然觉得不忍心让他太失望，我知道这是一个失去母爱太久的孩子期盼。

　　我拉过他的手，微微笑着对他说：“家辉，我不嫁给你爸爸，我也会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你也把这里一直当成自己的家好不好？”

　　“可以后呢？等我们考上大学以后呢？我以后就不能住在你家了，也不能再呆在你身边了”程家辉显然的些失望。他说这话时声音很低眼中甚至有一丝悲伤，我突然间觉得这个孩子对我的依恋太深了。

　　“阿姨，你嫁给我爸爸吧！他特别喜欢你，他有钱，他有好多钱，他会对你好的，你嫁给他吧，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程家辉用祈求的口气说。

　　“家辉，这不是钱的问题，结婚是要两个人都互相喜欢才行，现在你还不懂”。

　　“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可我不能因为喜欢你而嫁给你爸爸呀”

　　“为什么不可以？那样你就会永远生活在你喜欢的地方，我们就会是一家人，永远都会在一起，阿姨，我不想你是别人家的人，我想你和我是一家人，我爸爸一定会一直对你好的，我不会让他对你不好，我也会一直对你好，我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等你老了我会照顾你，我会一直照顾你不让你再那么难过。”程家辉紧握着拳头，眼中甚至有丝丝泪光。

　　这一刻，他的执着认真与他仅十六岁的年龄极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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