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四月下旬,即便是在西北也是春意浓浓,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早晨天还是有些阴沉沉的,刚进办公室小沈就说早晨来上班时在路上看见一起车祸,一个小孩子被从车里摔了出来,头磕在路沿石上,脑浆都碰出来了,好惨呀。
我一听有孩子受害心里觉得特别难受,一上午心里都不舒服,浏览青州市公安局网页时看见一则消息,青州市公安局特警队有一辆车昨天晚上外出执行任务时发生车祸一名特警当场死亡二人重伤。一看到这则消息我赶紧给陈一骁打电话,但电话一直占线,我知道他的部门出了这么大的事电话肯定被打爆了。
临到上午快下班时我再给陈一骁打电话,他的电话竟然关机了,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甘馨打电话问问情况,看见郑铎沉着脸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心神不宁的招呼他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对他说:“陈一骁他们特警队有人昨天晚上执勤时出车祸了,牺牲一了名特警,我今天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刚才打又关机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郑铎默然无语地直视着了我一会儿沉声说道:“牺牲了三个,两个受重伤的也没有抢救过来”。
看着我惊讶地张着嘴,郑铎顿了一顿,喉头哽咽着很艰难地说:“陈一骁也在车上,他也牺牲了,他们昨天晚进山去抓人,回来的路上下雨路太滑,车翻到沟里了”。
当听到郑铎说陈一骁牺牲了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头嗡的一声,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看着郑铎的嘴一动一动的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当我的大脑渐渐地恢复意识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郑铎已经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膀,我喘着气极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感情,任由心中那种绞痛一阵一阵地冲击着我,郑铎轻轻摇着我叫着:“依然,依然”。
我盯着郑铎的脸,脑子越来越清醒,我站起来拿起包往外走,郑铎一把拉住我道:“依然,你要到哪里去?”
我很镇静地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我出去一个人呆一会儿”。
郑铎很坚决地拉着我说:“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开车出去”。
我想使劲地挣脱他的手,极力抑制内心的悲痛,控制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管我,我没事”。
郑铎没有放开我而是拉着我从后门走出办公楼,把我推上他的车,把车开到北公园附近没人处地停下。
我和郑铎静静地坐在车里,我把头埋在臂腕开始放声哭泣,此时此刻只有痛哭才能宣泄我内心悲伤。
在郑铎和乔其东面前我不用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他们知道我和陈一骁相互欣赏互为知已,即使此生有缘无份也从未有过非份之想,但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情意,这些郑铎和乔其东都心知肚明。当年知道陈一骁为了我痛打吴天扬后,我只能在无人处放声痛哭,我一直知道他对我的情意,可我们相见恨晚,我们遇见时已永远失去了在一起的机会。
吴天扬弃我而去后,我知道郑铎和乔其东都以为我会和陈一骁在一起,但我明白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带着被吴天扬所遗弃的残破的身体和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走进陈一骁的生活,那对陈一骁太不公平。
我很快嫁给了李家铭,陈一骁后来也和甘馨结了婚。别人以为我匆匆结婚是因为吴天扬的背叛,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为了断绝自己对陈一骁的奢望,也是断绝他对我的情意。婚后我们很少联系也从未想过在一起,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彼此的心中。
第二天,郑铎打电话问我去不参加陈一骁的葬礼,我拒绝了,现在我还没有勇气面对陈一骁的已离去这一事实。
半个月后,我独自来到陈一骁家,甘馨见了我抱着我嚎啕大哭,我也只能抱着她默默流泪。
“依然,为什么会这样?他永远那么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这么突然的从我生命里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以这种方式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我站在他的遗像前,依然感觉到他眼光灼灼的看着我,在向我微微地笑,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眼光的力量和温度。
我伸手抚摸着照片中他的脸,眼泪又止不住扑簌簌地流下来,这是我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表达我的情意。
甘馨靠在我的肩上凄婉地说:“依然,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是你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更幸福?当初吴天扬离开你的时我以为他会离我而去和你在一起”。
我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摇摇头说:“不会的,你是他的天使我不是,我遇见他时我就已经不是了”。
我默然矗立着,当初我追随着吴天扬来到清北县时,我以为我们是此生此世的伴侣,我付出自己的全部与他倾情相爱根本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我们所有的情意都毫不掩饰的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当时我们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当吴天扬弃我而去后,我们曾经呈现在世人面前所有你恩我爱的情意都成为耻辱深深地刻烙在我的身上。我不可能再与陈一骁在一起,我不能让自己对他的每一个爱的举动,每一个深情凝望,在他心里都是我和吴天扬的重复。因为那些早已深深地落在他的眼里心里,也落在周围人眼里。
看着我望着陈一骁的照片泪流不止,甘馨擦去自己的眼泪泣声说:“依然,我知道一骁一直以你为知已,但我从未嫉妒过,一骁的性格那么的桀骜不驯不容与世俗,可因为有你在他并不觉得孤单。那年他不当市交警大队队长了,好多人都说他傻不会做人不会当官才丢掉这么热的位置,甚至质疑他的工作能力,他很是愤愤不平,可我在电话里告诉你这件事时,你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着说他终于脱离苦海,在那个没有一点挑战,有水都洗不清白的地方呆着太没意思,一骁当时就在我身边,听了你的话心情立即大好了,说知我者林依然也。依然,即便和他生活了近二十年,我依然在仰视着他崇拜着他,就象当初见到他一样,每当看到他桀骜不驯,磕磕碰碰,不容于世时,我就想这世上有你真好,总是有人和我们站在一起,让我们不觉得孤单”。
我擦去脸上泪水,揽了甘馨的肩膀坐到沙发上,甘馨望着窗外说:依然,记得不记得他是怎么进公安局的?他从部队下来一直对部队的生活很留恋,你嗤笑着说‘你们那个兵有什么当的,在部队呆了十几年真刀真枪的打过一次仗吗?什么团长、师长、将军,你们在部队爬的再高也不过肩膀上多几颗豆豆,其实连美国一个大兵都不如,那些兵其码上过战场。在中国,和平年代只有我们警察才算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战士’,我有时想陈一骁放弃好几个单位选择了公安局未偿不是因为你在这一行”。
我摇了摇头说:“不全是这样,甘馨,陈一骁生性耿直疾恶如仇,在我们这行里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选择只问是非对错,不必投机钻营的工作、生活方式,他不爱钱也不迷恋那种虚幻的权力,他天生一副侠骨柔肠,这个职业最适合他。甘馨,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有你陪在他身边真好,你和悦心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好礼物,陈一骁真的很爱你。”。
甘馨靠在我身上凄婉地说:“我知道,当年你一直督促我努力向上,不停的改变自己,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我,陈一骁一直是我生活的目标,依然,我该怎么办,没有陈一骁我不知自己该怎么生活”。
我搂紧了她:“别这样甘馨,你已不是二十年前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的甘馨,你已经是一棵能与陈一骁并驾齐驱大树了,你还有心悦,我还在你身边,你和心悦都是我的亲人。”
“两棵树,舒婷的《致橡树》,是你教我的,你教了我很多,你督促着我不断的往前走,我原来只是个护校出来的小护士,只想有个安定的工作找个本本份份的男人相夫教子的过日子,可我遇见了陈一骁,遇见了你,一切都不同了。依然,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其实是为了陈一骁。你竭尽全力让我长成一棵和一骁样的大树,让我成为他心灵的伴侣,让他幸福。过去我一直觉得他非常爱你,其实你对他的情意更深,为他做的更多”。
我用手指轻轻划甘馨乌黑的头发凄然笑道:“陈一骁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能不让人爱,当初我是多么羡慕你的纯洁无瑕,纤尘不染。你小鸟依人含情脉脉站在陈一骁身边时,真的让我自惭形秽,除了远离我没有别的选择,你是他的天使也是我的天使,因为有你他此生虽然短暂也算没有辜负”。
陈一骁,他把自己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英姿勃勃的四十三岁,他象一棵卓然不群的铁树。拒绝向世俗低头,也拒绝生命的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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