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帮邵保国收拾凌乱不堪的房间、清理书桌时,赵倩发现一个倒扣在桌上的相框,无意间翻过来,立在桌子上,正要再去收捡桌上的报纸书籍,蓦然发现那相框里,一个穿着白底连衣花裙、梳着一对长辫子的俊俏姑娘正对着她甜甜的笑着。
赵倩一惊,回头看见邵保国已沉沉入睡,遂又细细打量起相片来,只见相片右上角有一行字“百花照相1979.6”,正反再看时,却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这姑娘肯定是他的女朋友,可是怎么从没听他说过、更没见她来过呢?赵倩暗忖:还有,听说邵保国是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排长,可是,这么年轻的排长,转业回地方国家怎么会不给安排,而非要跑到这么个私人性质的服装厂来当什么厂长呢?
一个个疑问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在她心头飘啊飘啊,不知不觉中,竟飘落在一个角落里,悄悄的扎下了根。
几天后,在赵倩的精心照料下,邵保国渐渐康复了,整天又开始在工地上、车间里忙碌起来,再碰到赵倩时,总要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
只是这段时间何俊成突然对他不冷不热起来,一些事,不与他商量,也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自己决定了,事后也不和他解释。
邵保国百思不得其解,所幸事情都不太大,也就没有过多的计较。
邵保国身体刚刚痊愈没几天,就迎来了美国阿尔法公司史密斯前来考察,阳松作为翻译全程陪同。
让阳松大为惊讶的是,美国阿尔法公司聘请的翻译竟然是他的熟人-苏珊娜。
有俩人在中间沟通,阿尔法公司和“澜美人服装厂”之间的谈判进程异常迅速。
仅花了两天时间,双方就全面达成一致:阿尔法公司计划从七月“澜美人服装厂”新厂房正式投产之日起,每月的订货量翻两番,达四万件,条件是:这之前四个月,“澜美人服装厂”必须保质保量完成美方订单;货款每月一结,绝不拖欠,汇率随行就市;如双方合作愉快,今年底再行磋商,确定明年全年订货合同。
阿尔法公司代表史密斯先生刚走,宝丽公司代表景宝来先生就到了HZ。
景宝来的中文普通话虽有点怪怪的腔调,但说的很流利,双方沟通无碍。
看了“澜美人服装厂”现有的厂房和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景宝来很感兴趣,对大陆员工的勤劳和工厂管理层的素质感受很深。
和美国公司一样,宝丽公司与“澜美人服装厂”达成协议,拟从七月起,增加订单至每月三万件;同时承诺,如果“澜美人”服装的设计和工艺能够赢得市场青睐,宝丽公司愿意考虑作为“澜美人”服装的地区销售代表,负责在全台湾市场的经销。
次日,当这几个消息在工厂宣传栏公开时,全场一片欢腾。
邵保国和何俊成拿着这两份合同,兴冲冲的分别向街办和JH区政府报喜。
两级政府极为重视,要求相关部门加快建设进度,在确保质量的前提下,争取提前完工交付使用。
可就当邵保国、阳澜等人还沉浸在喜悦中时,几个意外事件的发生,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十九意外事件
几乎是一夜之间,“澜美人服装厂”忽然流传出一个惊爆人眼球的消息:
邵保国因在籍期间枪杀俘虏、强奸妇女,被开除军籍,遣送回家!
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传开后迅速发酵,最终竟把邵保国描绘成一个在战场上吃人肉、喝人血的十足大恶魔。
一时间全厂哗然!
一些胆小的女工再见到邵保国时都要吓得赶紧躲开,本就不苟言笑的邵保国更加寡言少语了,没事就待在寝室里,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心里恨恨的,却不知道向谁发泄。
隔了两天,邵保国向厂里递上一张请假条后不辞而别,说是要去看看老战友;他不在期间让何俊成全权负责。
这一日上午,何俊成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往办公室走去,遇见谁都要点头微笑,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嘴里哼着时下最流行的一首《牡丹之歌》,脚步轻快地踏上楼梯:
啊牡丹
百花丛中最鲜艳
啊牡丹
众香国里最壮观
有人说你娇媚
娇媚的生命哪有这样丰满
有人说你富贵
哪知道你曾历尽贫寒...
临近赵倩的办公室,何俊成闭上嘴巴,稍稍停顿了片刻,整了整衣襟,拿手将三七开的头发理了理,这才推门而入。
见赵倩正坐在那里发呆,何俊成抱怨道:
“倩啊,早上好啊。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嘛?邵保国他丢下这么大一个摊子,说走就走了,也不跟咱们打个招呼、交代一下,这可怎么办呢?咱们老感情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呀。”
赵倩皱着眉头,不悦地道:
“何俊成,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这样喊我,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何俊成一点也不介意,拉过来一把椅子,紧挨着赵倩坐下,嘻嘻笑道:
“这不就咱俩,没旁人呢吧。”
谁知不说还好,一听这话,赵倩顿时就恼了:
“越是没旁人,就越不许这样。何俊成你听好了,我敬你曾经是我们知青队的队长,那时你对阳澜和我很关心,我们都很感激你,但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包括你曾经暗恋阳澜这事,我在阳澜面前一句都没提过。在我们走投无路、最困难的时候,是阳澜、大军他们帮了咱们一把,做人要知恩图报,现在厂里莫名其妙出了这么个事,咱们要想着怎么尽快消除谣言,让职工们不受干扰的安安心心上班,让邵厂长尽快回来主持全厂工作。”
何俊成扭头紧张的看了看房门口,急白了脸,小声道:
“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暗恋阳澜了?我,我心里对你,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不就是为了商量怎么办嘛?你倒好,还训起我来了?既这样,我也不管了。”
说着,“忽”地站起身,怒气冲冲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