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婵娟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在阳松身边坐下，摘下书包，紧挨着阳松的书包，放在阅览桌上，从里面拿出书、笔、和笔记本，翻开书，静静的看了起来。

　　少顷，阳松推过来一张书单，古婵娟拿过来看了看，拿起单子，轻手轻脚地走进资料库，对着清单，翻找出相应的书籍资料，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将一摞书籍资料放在阳松手边，随手推过去一张纸条：

　　“晚上去英语角吗？”

　　阳松扭过头，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古婵娟遂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周卫东来到资料室门口，眼光不自觉地向左手边睃了一下，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座位上两个熟悉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脚步停顿了一下，朝另一个角落迅速走去。

　　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女生抬起头，朝他甜甜一笑，将身边座椅上的垫子拿开，热情的招呼他坐下。

　　科技大学“英语角”。

　　阳松和古婵娟今天来的有点早，“英语角”里还没几个人。阳松便和古婵娟熟练地用英语交流起来，

　　古婵娟看了看周围的人，问道：

　　“小阳哥，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准备出国的呢？”

　　“应该很有一部分吧，毕竟这方面要求越来越严了，我听说好多人都是因为听力和口语不行，被大使馆拒签了，他们害怕大量人员涌过去成为非法劳工。”

　　“小阳哥，你是不是和竹姐闹别扭了？我约了她好几次，她都推说有事或者不舒服，不愿再来了。我觉得她好像遇到什么事了，不好抉择。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阳松看着面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没有回答，心里沉甸甸的。

　　自从上次他告诉陈竹要出国留学的消息后，他和陈竹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安，几次想去找他，但一想起和姜泰民的谈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啊，选择，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每个人都会面临一个又一个选择，必须作出回答，这一点无法选择，更无法逃避。

　　陈竹一直回避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作出了选择呢？

　　“小阳哥，你还是抽个时间去和她聊聊吧。女孩子有时抹不开情面的。无论多么刚强的女孩子，她们内心都是柔弱的，都想有一个坚强的臂膀可以依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忍心让

　　她一个人去独自承担那么重的压力吗？”

　　“可我毕竟不能代她做出选择呀？她也许有她的难处，而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让她更加为难。”

　　“唉，你呀，真是个小男孩，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安慰安慰她也好啊，没听说过吗？女人都是要哄着的。咯咯。”

　　“NO、No，”

　　忽然苏珊娜来到他们身边，听到古婵娟后半句话，立即大摇其头，用汉语说道：

　　“每个女人，都是独立自由的，不应该依附于男人，娟，你的思想不对，太古老、太僵硬了。我激烈不同意。”

　　古婵娟咯咯笑道：

　　“苏珊娜，你的言辞有点激烈。应该是：我强烈反对，或我

　　绝不赞同、极力反对。”

　　说着，从苏珊娜手中拿过她随身带的小本，将两个形容词写给她看，苏珊娜频频点头。

　　三个人又半是英语半是汉语的热烈交流起来。

　　听古婵娟说阳松古汉语水平不错，苏珊娜马上向阳松提出请求，要他每周末抽出两个小时左右时间教她古汉语，她可以付给他学费。

　　阳松迟疑片刻，答应每个星期天上午在“澜美人服装厂”宿舍教她。

　　古婵娟刚要说什么，苏珊娜已惊喜地大叫一声：

　　“哇，太好了。松，谢谢你。”

　　说着，一把抱住阳松，在他脸颊上“叭”的亲了一口。

　　古婵娟看着阳松脸上一个鲜红的唇印，手指着他的脸，掩口“咯咯咯”笑个不停，阳松窘的不行。

　　苏珊娜见状，忙掏出一张纸巾，帮他去擦，嘴里连声道：

　　“sorrysorry，我太感动、太激愤了。”

　　阳松也忍不住笑了，看了古婵娟一眼：

　　“苏珊娜，你若再激愤的来一口，有人可真要激愤了。”

　　古婵娟啐笑道：

　　“臭美吧你，我才不掺和你们的事呢。”

　　苏珊娜赶紧将小本递给古婵娟：

　　“什么叫掺和？那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才总算弄明白了，指着古婵娟和阳松，立刻活学活用：

　　“你们亲热，我不掺和。”

　　古婵娟“腾”的一下，脸上通红，看着苏珊娜，哭笑不得。

　　阳松在一旁笑道：

　　“苏珊娜，娟真的被你激愤了。”

　　古婵娟羞恼的抓住阳松的胳膊，狠狠的拧了一下，阳松疼的大叫：

　　“这关我什么事啊？”

　　苏珊娜恍然大悟：

　　“Oh，mygod，我终于明白了，激动时要哭要笑，激愤时就要掐人。”

　　阳松笑着朝苏珊娜竖起了大拇指。

　　星期六，下午，阳松和姜小军接到通知，一起回到家里吃晚饭。阳澜、姜文红、阳梅、阳念四个人已先后到了。

　　天黑时，姜泰民也回了家。

　　今天的家庭聚会是应姜文红和阳梅的要求举行的，两人都面临着抉择的问题，自己拿不定把握，希望能听听大家的意见。

　　姜文红的学制是五年，要比阳澜晚一年即83年年初毕业，这多出的一年主要是在医院实习，姜文红已确定了江北省人民医院为实习和将来毕业分配的单位，现在的问题是，她在是否继续读研的问题上摇摆不定。

　　阳梅和阳念一样，将在明年即82年6、7月份毕业，摆在她面前的，是在省歌舞团、部队歌舞团和电影制片厂三者之间选择。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里围坐成一圈，畅所欲言。

　　在姜文红的问题上，众人很快达成一致，先毕业分配，通过实习和工作一段时间（一年左右），最终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然后再考虑脱产读研，这样更有利于将来发展；

　　但在阳梅的去向问题上，大家争论激烈，有提出继续读研的，有建议去部队的，也有建议去电影厂或省歌舞团的，等等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