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哥哥,你醒了?”关天瑜走到御医坊看到京墨正扶着神色虚浮的画十三缓缓坐了起来,不禁有些惊讶,“京墨,你果然在书里找到了医治之法吗?”
“书?什么书?”画十三面色苍白,看向京墨手心上新伤压着旧伤,皱着眉峰有气无力道,“对不起。你为我做了太多了。”
京墨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而是先招待关天瑜坐了下来,把门关上后才询问道:“澄殿下没事吧?”
关天瑜垂了垂眼神,非喜非悲地回道:“算是吧。”
“橙子他怎么了?”画十三看着两位姑娘神秘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了他昏迷前的境况,不禁心口一揪,“那场大火…他有没有受伤?他现在在哪?”
这倒把关天瑜问得一愣,她这才想起来,甚至忘记了询问殷澄练从大火里出来有没有受伤。
“他…他从御书房出来后,径直回府了。我…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关天瑜的声音随着她的眼眸一点点低了下去,“他在皇上面前,把藏失火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去找他。”画十三紧了紧眉心,缓了缓浑身紊乱的气息,起身向宫外走去,京墨带着古医书紧随其后,又回过头来朝着关天瑜眨了眨眼示意她同去。关天瑜愣了半晌,犹豫之际,脚步已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京墨果然有办法救醒你。”见到了画十三和他身后的关天瑜,殷澄练竟是一反常态的神色淡漠冰冷,所有的关心和热络都被压抑在嗓子眼里不肯吐露分毫。
“殷澄练,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对我冷言冷语也就算了,可是小白才刚从生死边缘被京墨给拉回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关天瑜闷了半晌,突然从画十三身后跳到殷澄练面前,毫不客气地数落道。
不止殷澄练,所有人见到关天瑜如此一反常态的言行都大吃一惊,无不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殷澄练的反应。殷澄练眨巴着眼睛,定了定神,继续板着脸道:“对。我就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不在乎朋友死活只顾逞一时意气!在你关天瑜心里我殷澄练不就是这样一个人么?既然我做什么都入不得关大人的眼,不知关大人又何必大驾光临专程来这里?如果是为了骂我一顿,那么骂也骂了,可以请回了吧?”
“殿下!”画十三和京墨异口同声地急忙喝止住言语过激的殷澄练,殷澄练咽了咽喉咙,扭过头去不再吱一声。
关天瑜一向少与人交游,更别说当面听受这样劈头盖脸的话,尤其是说这些话的人是殷澄练,她脸上一时挂不住,心里更是疑惑又蹊跷,百感交集之下,忿忿不语地扭头离开了。
“天瑜,天瑜!”京墨放心不下,看了画十三一眼,又看了看背过身去无动于衷的殷澄练,她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是因为我吗?”画十三撑着病体走到殷澄练身后,咽了咽喉咙,踌躇片刻后缓缓道,“我从没见你对哪个女子这样过,这些天,你似乎变了许多。”
“若是因为你,一开始我就不会对她动心、上心、用心。”殷澄练渐渐仰起头,幽幽地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玩世不恭的眉眼此时突然十分稳重而认真,“应承昭找过我。他在宫中耳目众多,已经知道我闯入藏救出来一个史官打扮的人,他开始用天瑜要挟我。小白你知道么,天瑜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你以为大殷的史官真的是个只有荣耀风光的好官职么?倘若果真如此,前一任史官也就不会英年早逝了。你知道我遇见天瑜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吗?是后悔。”
“嗯?后悔什么?”画十三心头一动,眼前这个昔日的混世魔王似乎渐渐让他刮目相看了。
“我后悔自己没能早些从这个囚禁我十年光景的笼子里脱身,早点入宫,就能早点遇见她,早点守护她。你知道她为什么收养了光风、霁月两个孩子么?”殷澄练的目光中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情义和怜惜,“早年朝中无数人诟病她一介小小女子不配担任大殷史官之职,后来她用独创的记史方法在朝堂上舌战文臣,说得他们哑口无言。而后,朝中之人因势利导,口风渐渐变了,纷纷有高官名门之子试图将天瑜娶入家中,毕竟,若能娶皇上身边的大殷第一女史官为妻,是何等荣耀地位,几乎相当于半个皇亲国戚了。可天瑜够绝,她不是对别人绝,是对她自己。她领着光风和霁月两个孩子到父皇面前说,她终身不嫁,但求教育两个收养来的孩子长大成人,一心效忠大殷史书,一生一事,足矣。小白,你说她,狠不狠?”
画十三默然良久,他不是不想问一句,她为何如此,只是他不敢问,也问不起。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着殷澄练质问一般的眼睛,闪躲了片刻:“你何必跟我说这些。这些,又与你对她那般一反常态的冷淡,有什么关系?”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她的逞强,她的傻气。以前她需要一个人担着,是因为我来迟了,以后我殷澄练会好好守护她。”画十三发誓这是第一次看到殷澄练的眼神里盛满了笃定如磐石认真,他听到他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不管在明在暗,不管她是否感觉得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有足够的能力,抵御掉试图伤害我最重要之人的人。”
画十三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汇成一句简单而默契的话:“我能为你做什么?”
“《萤火图》。”殷澄练脱口而出,他眼神里的光芒忽明忽暗,“这是应承昭找我的目的,是他不惜以兵符、以满朝大臣的把柄相交换,又不惜以天瑜的性命相要挟,所汲汲以求的东西。而《萤火图》父皇亲自交给你修补,普天之下只有你能接触到这幅旷世之作里到底有什么如此诱人的秘密。所以,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布一个局。”
“什么局。”画十三的眉心越凝越深,他感觉到自己距离那个隐身于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