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殷澄练前一刻还含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顿然被画十三的凝重神色给屏退了,“难道,今晚应承昭会有所行动不成?”
“殿下忘了,京郊陨石之事还没有着落。”画十三凝眉不展的目光款款转到了桌上的《萤火图》上,“废墟里的百十条人命,平民巷里死于睫前的暗杀,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件事。这几天我让长灵逡巡于四方城门,发现进出车马一切如常,说明某样惊天动地的东西还被窝藏在京城之中,可京城虽大,但人多口杂,绝不是久藏之地。除夕已过,今日元宵节,很可能是最好的转移时间了。”
“转移什么?十三,你到底在忧虑什么呀?”殷澄练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年纪和为人,还远学不会为未曾见过未曾发生的事情杞人忧天或者未雨绸缪。
“火器。”尽管画十三以虚浮的气息说出这两个字,却在殷澄练的耳边激起雷霆万钧之势。
“什么?”殷澄练瞠目道,“你是说,今晚有人可能会转移的,是传闻中的火器?是多少年来从没有面世、压根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人能造出来的,火器?”
“嗯。”画十三明白殷澄练的诧异与惊疑,娓娓解释道,“传闻中的火器,并非无人可造。兵匠世家鲁家班,就最擅长锻造奇兵异甲。而鲁家班的当世传人,我已亲眼见过了。”
“你亲眼见过?他在哪?”殷澄练的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屏风上的死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还记得你当日从应承昭府上回来之后,行色匆匆地去平民巷找我吗?”画十三浅浅地叹了口气,“那个时候,鲁家班的后人刚刚猝然丧命,很有可能,是应承昭的人尾随而至所下的毒手。可惜,就差一点,他还是没能留下什么切实的线索。”
“可是,此事不但非同小可,而且没有任何一点风声,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就如此定论,会不会太过言重了?”殷澄练虽如此说,但心里所知道画十三的话并非儿戏,顿时沉重了下来。默然片刻后,转而问道,“那么,今晚你有什么打算吗?你既然判断应承昭可能会有所行动,干嘛还一个人去见他?”
“应承昭为人自大又自以为是,他或许需要一个人见证他的完成。”画十三咽在嗓子眼里的话是:我已命数至此,又有何惧。
画十三看着一脸茫然的殷澄练,嘱咐道:“今夜元宵节,必定会有大宗马车运送烟花爆竹进出城门。如果你是应承昭,会放过这等良机吗?”
殷澄练恍然如悟道:“你是说,让我派人在四大城门去堵应承昭?”
“去堵他没错,可是要出手的人无需是我们。”画十三的眸色渐转幽深,他掂起桌上温凉的茶杯,徐徐道,“你派朱雀去。”
“朱雀?”殷澄练更是一头雾水,“之前你不是还说她颇为可疑么?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候反倒不用自己人了?再者说,她本是王叔的义女,我怎好像使唤府兵一样对人家召之即来?况且,她虽武功不俗,但毕竟只身一人,如何使得?”
“让殿下说着了,正因如此种种,才非叫朱雀去不可。”画十三唇边勾起一抹莫名所以的浅浅笑意,“我之前疑心她不假,可现在我疑心的是宣王,殿下自然不相信,那么不妨与我赌一赌。若朱雀知道消息后,一人守门待人,那便是我多虑了。如果不然,事情可能会殿下所想得要复杂许多。”
殷澄练紧了紧眉心,闷闷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画十三看着他背影上的一抹斜阳,映得他暗橙色的华服灿若朝霞、明光煌煌。
这样的晚霞,今夜的风一定很温柔。画十三如此想着,却见京墨迟迟不归,心里隐隐泛起了不安。可眼见落日西垂不待人,他不得不起身拖着一副病体,去赴应承昭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