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华宫,董太后伏在寝殿皇上的榻前,泣不成声。
良久,回转身时,一双泪目满是忿恨与不满。
“你作为皇帝的妻,就是这般服侍皇帝的吗?”
温皇后跪在地上,请罪,“臣妾无能,请母后责罚。”
“钟太医在哪里?他是如何说的?”董太后见温皇后并没有推诿之意,没有继续指责温皇后的不是。
“钟太医和其他的太医说皇上是劳累过度,才致此,臣妾已命人去传钟太医。”温皇后转身对身旁的一个小太监说,“快去看看钟太医来了没有。”
小太监还没跑出芙华宫,钟太医便跟在太监阿超的身后进了芙华宫。
看到殿内董太后和跪在地上的温皇后的情景,钟太医赶忙跪在地上,迎接董太后的狂风暴雨。
“钟太医,你在太医院当差有多少年了?”董太后先是问道。
钟太医连想都没想便答,“回太后娘娘,臣在太医院当差已有十年。”
董太后深吸一口气,微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想来时间已久。人人都想到老时,意得志满,衣锦还乡,你也不例外吧?你是不是想把人头留在太医院?”
钟太医颤抖了一下,“臣有罪,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说着钟太医用颤巍巍的打开了放在地上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丸药,“太后娘娘,这是微臣刚刚为皇上配好的丸药。”
董太后看了一眼钟太医捧在心的丸药,厉言道,“若皇帝龙体有什么闪失,哀家让你们太医院一起陪葬!”
钟太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便缓缓地起身,按照董太后的示意将丸药送到了夏嬷嬷的。
夏嬷嬷走到皇上的榻前,伏下身,用两个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丸药,轻轻地拨开皇上的下颌,将丸药送了进去。
温皇后跪着过去,喂皇上喝了两口水。
眼看着丸药从皇上的喉咙咽了下去,温皇后松了一口气,既是当着董太后的面,钟太医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替罪羊。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医院的楚太医在门外求见,说是来奉他的师父钟太医的命为皇上送药引子。”太监阿超进来禀告说。
“药引子?”董太后抬起头来问,“钟太医,怎么适才没听你说喝此丸药还需要药引子?”
钟太医的心揪了一下,看来楚秋儿并没有逃离这个他本该厌弃的太医院,他的离开是为了皇上的毒。
“回太后娘娘,皇上服下的丸药确实需要一剂药引子,微臣令小徒随后赶到送来,刚才微臣没有提及药引子是还没有来得及。”钟太医答道。
“命他进来吧。”董太后吩咐道。
当楚秋儿双端着一碗暗红的汤剂走进来时,钟太医的眼神露出一丝疑惑的目光。
楚秋儿给董太后和温皇后行过礼后,便将汤药递到了站在一旁的夏嬷嬷。
温皇后和夏嬷嬷一起服侍着皇上喝下后,皇上依旧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
“皇上几日便能醒来?”董太后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奄奄的皇上问。
“回太后娘娘,微臣不敢保证……”钟太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徒弟楚秋儿打断了。
“回太后娘娘,两日皇上便能醒来。”
“秋儿,在太后娘娘面前,休得信口胡言!”钟太医脸色涨红,很怕徒弟会因一时口快而招来杀身之祸。
“如果皇上能醒来的话,最多五日便能醒来。”楚秋儿并没有理解到师父话的意思。
董太后站起身,看着钟太医有些不悦,“五日,五日后,若皇帝还不能醒过来,哀家自会给你们好看。”
说完,董太后由夏嬷嬷搀扶着走了出去。
钟太医战战兢兢地给依旧跪在地上的温皇后行了告退礼后,便拉着小徒离开了。
楚秋儿的被师父攥得生疼,“师父……”
出了芙华宫的宫门后,楚秋儿挣开钟太医的。
“秋儿,你端给皇上的是什么药?”钟太医脸色涨红,声音极力被压低,但还是有急促的气流冲出口。
看着师父从来没有如此急躁,楚秋儿知道师父定是担心了。
“师父,徒儿听王太医说您配了丸药给皇上,若徒儿猜得没错的话,那是不温不火不寒不热的药。”楚秋儿说道。
钟太医料到了徒弟定能猜出自己给皇上服下的丸药是什么,否则,他不会这般鲁莽地喂皇上服下一剂药引子。钟太医点了点头。
“秋儿的药是?”
“黎贵妃娘娘的血。”楚秋儿说着,眼里泛出点点泪光。
“什么?”钟太医几乎要惊叫出来,原以为徒弟从山里采了药性类似的药,不温不火不寒不热,对皇上的毒没有任何作用,虽不能让皇上恢复健康,但起码能保皇上性命无忧。
原来,楚秋儿从冷宫黎贵妃那里离开后,便去寻那赠医书古籍之人,他对奇毒虽不能解,却懂得阴阳八卦,有占星问卜之术。
“他对医术不通,这正是他将古籍送与为师的原因。秋儿,你可知,听信他之言,会害了皇上,更会害了你我。”
“他虽不通医术,但他远在山间,却知道皇上现在的处境,也算出了黎贵妃竟是……”楚秋儿刚要说出口时,被钟太医用捂住了嘴。
钟太医用力地摇摇头,示意楚秋儿别再往下说。
“黎贵妃出身高贵,非同凡人,若你我受他人蛊惑害了黎贵妃,定会招来杀身之祸。”钟太医语重心长地说。
楚秋儿不懂师父的意思,觉得师父听到黎贵妃时,如此小心,定是另有原因。
“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徒儿?”楚秋儿皱紧了眉头。
“为师怀疑他便是皇长子委托的人。”钟太医低声说,“秋儿,你入世时间太短,在宫求生男,求死易。”
“皇长子要杀黎贵妃娘娘?”
“嘘……”
原来送钟太医古籍的人曾在皇长子瑾珣满月时,为瑾珣做过祈福的道士瑶山陈半仙儿。他曾预言皇长子前途无量,是大韩之福。当时,满朝武都在场,钟太医也在场,当然出这样的预言的人定是亲近于皇长子的人。
楚秋儿有点儿迟疑了,本来信心满满的。瑶山陈半仙儿对宫里皇上和黎贵妃的状况推测得如此正确,楚秋儿便更加确信他的解救之法定是最可信的最可行的。没想到,按照师父钟太医的说法,他有可能是要替皇长子瑾珣谋害黎贵妃娘娘的人。
“秋儿,你快去逃命去吧。明日,为师便宣布你出山寻药去了。”钟太医说着,眼里满是无奈。
“不,师父,那您呢?”
“你就别管为师了,为师是太医院之首,这次,恐怕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钟太医说着,往前走去。
回到自己的宅子,楚秋儿悲恨相续,“我要去寻瑶山陈半仙儿,向他讨要说法……”
但楚秋儿脑海里浮现着在冷宫里对自己坚信不疑,并自己千恩万谢的黎贵妃。
瑶山陈半仙儿告诉他,黎贵妃本不是此界人,无法占星卜卦,但就因为她不是此界人,所以,她的血却可救治世间不可救治的垂死之人。
只是,需要血流而尽,也就是,用一命抵一命。
黎贵妃听到楚秋儿的说辞后,并没有半丝犹豫,便答应了楚秋儿,并应下了每日会取一碗血让皇上饮下,只要皇上能够醒来,恢复健康。
“娘娘。”苏晴喊着正躺在榻上昏昏入睡的黎贵妃。
林曼睁开眼,看到“苏朗”,这次,她认出来了,是楚秋儿楚太医。
“楚太医,皇上可有好转?”林曼刚刚割腕取血,脸色苍白,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楚秋儿看到苏晴出去后,扶住正艰难地要坐起来的黎贵妃。
“娘娘,微臣辜负娘娘的信任了。请娘娘责罚。”说着,楚秋儿跪了下来。
楚秋儿将从师父口得知的消息告诉了黎贵妃,头伤心地垂着。
“你是说,告诉你能救治皇上的方法的人是瑶山陈半仙儿?”黎贵妃充满惊奇。
“正是,娘娘听闻过此人?”楚秋儿抬起头来问。
林曼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着,“不错,不但听闻过,而且还有过一面之缘。楚太医,我信任此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他不会耍什么花招。”
看着黎贵妃对他如此信任,楚秋儿担忧的心情并没有缓解,“娘娘,您可知他是怎样说您的吗?”
林曼笑了笑,问道,“哦?他是怎样说我的?”
楚秋儿本不想跟黎贵妃说太多瑶山陈半仙儿的话,但为了确保陈半仙儿的话真实不虚,他还是多说了几句。
当楚秋儿告诉黎贵妃,瑶山陈半仙儿说黎贵妃并不是此界人时,黎贵妃点了点头。
楚秋儿从黎贵妃的眼看到了异样的神情,无言,但那眼神告诉楚秋儿,瑶山陈半仙儿是对的。
“可是,可是……娘娘,若真如他所说,您难道不希望在这里呆得更久吗?”楚秋儿不敢直接肯定从黎贵妃眼读出的话语,他只能用一种看似婉转的话。
黎贵妃脸上带着微笑,那是一种会心的微笑,“若不是为了皇上,恐怕我不会回来的。”
“楚秋儿愿为娘娘一试。”说着,楚秋儿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娘娘,这是止痛的药,可缓娘娘的皮肉之苦。”
“楚秋儿,谢谢你。”黎贵妃看着瓷瓶,微笑着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