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考场失误
明天就要去参加高考初选考试了,高三的学生,今天没有上晚自习,给大家留出一点空闲,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考试时必备的东西。
田之素和几个同学走在镇十字街头分开之后,她不想回家,如果回去明天还要返回来这是原因之一。主要的原因,是临近毕业,她回家的脚步这得异常沉重。
二姐家的们却是锁着的,她犹豫了一下,用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刚想进屋,邻居家的大姨隔着木板帐子对她说:“丫头!你这是放学了哇?你二姐说他们今天可能回不来了哦,你要么自己作口吃的,要么就去大姐家吃饭,哎,如果你不嫌弃,就过我这边来吃一顿算了,我家烙的油饼,你要不要过来吃?”
“谢谢大姨,不用了,一会儿我如果饿了,就自己作点吃的好了。”田之素说话的声音慢声细语地回谢了邻居大姨。
大姨每次见到之素都是从头到脚地称赞:“这丫头就是没有却才的地方,说话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之素冲邻居的大姨点头笑了笑,就开门进屋了。
老师说:“今天要好好的休息,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足足地睡上一觉。”
田之素一踏进屋子,就感到很困乏,把书包随便一放,衣服鞋子都没有脱掉,一头扎在炕上,心想,先睡一觉,什么时候睡醒了,在起来随便弄点吃的。
可是躺在炕上,却又没有了困意,想看一下那套数学、物理公式表,把书包拿过来,找出那套公式,半倚半卧一页一页翻阅。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了困意,把那套公式盖在脸上,刚刚朦胧入睡,听见邻居家院里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这个是大姨的声音:“哎哟,这丫头没有吃饭吧?好像睡了呀。”
“她姐姐不在家吗?”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的说话声。
“不在家,这丫头也真是的吗?姐姐不在家就自己作一顿饭吃吗。”又是大姨的声音。
“是不是不会作饭吧?”
“啥叫会不会哟,就是懒!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懒得很呢,什么也不知道帮助姐姐作,她身上穿的衣服还得让姐姐给洗的呢。”明明这又是大姨的声音,怎么可能说出这种味道的话来呢,之素的耳朵有些受不住了。
“她姐可真会惯她嘛。”
之素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这样批评性的议论纷纷,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哼!我姐惯不惯我关你屁事,多嘴多舌,真没劲!
她假装睡着了,一动不动。
再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走进院来了,警觉地睁开眼睛,这时来的人已经进了外屋:“之素,丫头!你是不是没吃的了,大姨给你送白面饼来了。”
之素从炕上一骨碌起来,大姨手里拿一卷饼走进来了。
“大姨,真的不用,我现在只想睡一觉,睡醒了之后在起来自己作一口饭吃,您看给您添麻烦了。”
大姨把饼放在桌子上:“哎哟,幸亏我过来看看,你这丫头真粗心呢,大门、二门,哪一道门都没有上锁,这可不行,这是个临街的房子,可要注意安全的呀,一会儿这窗户也都得关好插上的呀。”
之素才谎言大悟:“哦!真的,我怎么这么粗心,谢谢大姨您提醒了我。”
大姨走时,她也随她到了大门口,用那把大锁把大门锁上了,返回屋又把外屋门和里屋门都插上,窗户也都关紧插上。再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白面饼,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些刺耳的话,那些不中听的议论纷纷,之素赌气地又一头扎在炕上。
哼!孔子曰:“廉者不受噘来之食。”我才不吃呢!睡一觉之后起来自己作饭吃。
在这个考场参加考试的考生,大多都住进了这家距离考场最近的宾馆,田之素、杨彩云、于红三个人住在了同一个房间。
早晨起来,去对面的小餐馆吃了一碗面,又返回宾馆拿文具。杨彩云从小挎包里拿出来三包药面,自己留了一包,那两包分别给了田之素和于红,她对两位同学说:“这药面可神奇了,吃了之后人特别精神,是提神的,也是稳心的,到考场上之后,不会心慌,都吃下去吧。”
田之素二话未说,一把抓过那包药,打开之后一看,是一种紫红色的药面,在这之前,她并未见过这种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多想,把药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在她正要往觜里倒的时候,于红把她的一包也倒在了田之素的那包药里,田之素也没有拒绝,傻乎乎的一起将两包药面倒进自己的嘴里,喝一大口清水,一仰头冲进了胃里。
还没有进考场,田之素就时而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一会儿退也在抖,再一会儿全身性的抖。她努力控制,心想,幸亏杨彩云给了两包药呢,还没进考场怎么就晕场了?她在竭力控制,可是,那频率明显是越来越大,大得她心慌神乱。
第一节考的是数学,她的手抖得连笔也拿不稳了,用了好长的时间,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把考号和姓名勉强填上,可是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她的手抖得在也无法握住笔了,她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精神、思维都紊乱了,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去读考卷上面的考题,现在的状态,也许连一加一这样最简单的问题,也没有办法去解决了。
整个一上午,考场内外,她都是这样的状态,上午考的数学和物理,她交的都是歪歪扭扭写着考号和姓名的白卷。
田之素从考场上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凉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田之素你这会儿真的完了,彻底完了!你好不争气,那么多的大赛你都参加过,从来没有晕过场,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吗?杨彩云在去考场前还给你吃了镇静药,可是你还是没有镇静下来,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她的精神,一下子从高高的天空跌落到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峡谷。
高考结束她就已经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她现在变得垂头丧气,一片茫然。
以至于毕业考试成绩下来之后,化学成绩只有四十六分,她明明知道化学试卷,她应该是满分的,那几个三班过来的男生,当她把考卷交上去之后,大家就在争抢她的卷纸,监考老师视而不见,也许是他们在传阅抄袭时给弄丢了,或者是谁搞了恶作剧,把那几张她没有写姓名的卷面上,填上了他的名字。只要她去化学老师那儿查一查,问题就能解决,可是她没有去,这些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那张毕业证就像一张白纸,因为农民是不需要毕业证书的。
她像只迷途的羔羊,一双求救的眼神无助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充满幻想的学生时代结束了。她把那张毕业证书夹在数学复习里面,今天毕业生们正式离校,田之素一个人走在那条山路上,留恋地看着那座初春时节,开满冰凌花的小山岗,看着那条细细弯弯的山路,那是她和郝文宇约会的地方,这里是幸福和希望升起的地方,也是理想和幻想破灭的地方。她就要回到广阔天地,日出而做,日落而归,这样就正应了赵桂香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田之素你如果能考上大学当然没比的了,如虎添翼一般,如果考不上大学,你就是一只落迫的凤凰—不如鸡!”回家的脚步越来越艰难了,眼泪一次次地从眼窝里溢出来,她看着遥远的天空,天空是那么宽广辽阔,她却不能生出翅膀飞出这条山谷。
他们是大贵中学最后一届高中生,再想读高中要到县城里的几个高中去读,凭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她没有办法向爸爸妈妈提出这样的要求,唯一的这一次高考机会她就这样匆匆走过……
小妹之俏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向村西口张望,当她看清楚走过来的是之素姐姐时,就飞快地向她这边跑过来,她抓着姐姐的手,“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田之素平平静静地告诉小妹说:“姐的书已经读完了呀,以后再也不走啦。”之俏疑惑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要考大学的吗?”
“姐没考上,所以以后再也不能去上学了,姐姐在家教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等到你们都考上大学了姐一样高兴。”
田之素走到自家的大门口,听见家里有很多人在说话,吵吵嚷嚷的声音很杂乱,她犹豫了一下就对小妹说:“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说着就在大门傍的那块青石蹬上坐了下来,小之俏一个人跑进院里,不一会儿,妈妈出来了,妈妈见她坐在那里流眼泪,问她说:“怎么哭了,是不是没有考好?”田之素点头说:“嗯,是的,妈妈我这次考的一点都不好,可是妈妈,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不小心误吃了别人递过来的药面,我这一路走过来,越想越学得是那两包药面的原因。”
说到这里田之素更加伤心了,她惋惜而悔恨地说:“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不谨慎?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能随随便便吃人家给的药呢?我怎么那么傻呀!妈,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妈妈追问她:“是谁给你的什么药哇?给你什么都敢吃吗?是毒药也敢吃是不是呀,真是傻到家了?”
田之素委屈地哭着央求妈妈:“妈妈求求您再让我考一次吧,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的真实成绩一点都没有发挥出来,十年苦读就这样放弃了我会伤心一辈子,我不甘心,如果是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那么不争气呀!我问你呐,是谁给你的药?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使坏啊?”
“是杨彩云给我的,妈,她和于红现在都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她使坏,而是我把于红的那份也给吃了,可能是药力太大了,还没进考场我就开始浑身发抖,进考场的时候手哆嗦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妈妈即生气又心疼,无可奈何地说:“这还不叫使坏啊?杨彩云,不就是去年总是跟赵桂香合伙欺负你的那个疯丫头吗?不是使坏才怪呢,没准人家早就策划好了的,要在考场上算计你的,你还在这里替人家辩解,真是不识真假人,人家都把你给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吧?”
小妹之俏看姐姐哭得很伤心,她的眼泪也在眼圈里直打转转,她央求妈妈说:“妈妈你别再骂她啦,她都哭啦。”
妈妈后来干脆地说:“别哭了,家里有客人,这样哭哭涕涕的多让人笑话,现在大家正商量你哥结婚的事儿呐,等把你哥这个媳妇娶进家门,妈就让你去县城里的中学复习去。”
田之素听见妈妈这样说,顿时心里就像开了两扇门。她把上学时穿的衣服还有鞋袜都清洗干净收进箱子里,留着到县里复习的时候穿。
她就这样一等,几十年过去了,到现在她还经常在睡梦中惊醒,那心情既焦急又迫切:“妈妈!我该上学去啦,再不去就要晚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