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如水之缘

　　田之灵没有等到明年春天在她那片希望的土地上，按照她的意愿去播种，她已经出嫁了，她的聘礼足够给哥哥之林把媳妇娶回家了，这一切虽然对她很不公平，但是她并不抱怨什么，庄稼院的女孩子谁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最主要的是妈妈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她找到了自己的最爱，今生今世她都要为自己所爱的人去付出、去拼搏，哪怕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她也无怨无悔。她婚后不到一个月哥哥之林也把自己的新娘迎进了门。他们的婚礼之素都没有参加，秋收以后，父亲先卖掉了两麻袋黄豆，是背着领导暗地里以最低的价格卖给小商贩了，两麻袋黄豆还没卖到100元钱，妈妈又添了点凑到了100元钱，这100元钱去县城的第一中学补习班还不够交补课费的，每月的食宿费怎么解决？她和爹妈商量之后，决定去江南大伯家，也许能找到不用住校的高中。

　　可是到了大伯家才知道，他们家最近的高中，也在今年合并到离家三十多里的另外一个中学去了，在第二天她就想返回家，可是堂哥和嫂子都不让她走，他们托人让她在初三插班，这样在明年就可以考他们县的重点高中了，有很多高中回来的同学，为了考这所中学，都托人回到初三。如果回家或者连初三也读不成了，去高中补习班钱又不够，现在也许只有这一条路了，这个打算，在她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偶然想过，就像她那时有先知先觉一样，现在，她果然就回到了初三，所以田之素这时，心也不踏实，高考的距离一下子拉了这么长，谁知道这中间又会闹出什么差头来呢，这实在是一个并不算十分明智的选择。

　　田之林婚后不久就搬到岳父家去了，两家不是一个县的，相隔七十多公理，是之林媳妇的娘家哥哥，开一台大胶轮车给接走的，家具、口粮和日用品整整装了满满的一车。

　　田之素放寒假的时候回了家，她刚到家一会儿，之灵就带着徐树生回来了，不知为什么，之灵婚后一直都是很高兴的，出嫁的那天，蹬上婚车回头看着僵立在大门旁的父母亲，看着八十高龄的爷爷，她心里刚刚有一丝酸楚，也只是转瞬之间，很快就被那种喜庆的气氛所取代了。

　　今天一进屋看见姐姐她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知是什么原因，很想哭，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眼泪会一直憋到现在才往外流，也许她早就该让泪水这样痛痛快快的流出来，之素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妹妹，她现在心里就像倒了五味瓶一般，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了，回到自己那间小屋，悲悲泣泣地哭了起来。做姐姐的到现在为止，也未曾为妹妹做点什么，她心里十分愧疚、自责。如果之灵从此能够幸福快乐也好，这个家拖累她这么久，她出嫁也没有从家里带走任何嫁妆，而且还聘了厚礼给哥哥娶媳妇。老天有眼也该赐予她幸福了，之灵是一个多么勤劳朴实的好女孩啊。

　　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这几天之素、之灵还有之灵的对象徐树生都在家，家里欢乐和协的气氛很高，徐树生人很会说话，办事能力也很强，又有一手好厨艺，这几天的一日三餐全都是他主勺煎炒的，这样就打消了大家对之灵能否幸福的担忧。妈妈正在诅咒之林：“就差之林没有回来了，这个狗东西，都到年关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他心里面早就把这个家给忘记了。”

　　“妈妈您不用但心大哥，我估计也就这一两天他也该回来了，过了今天和明天，他如果还不回来，我就借辆车去接他们。”

　　这是新姑爷徐椒生在安慰母亲，他给人的感觉很会说话的。

　　他的话音刚落，之林就提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了。徐椒生兴奋地手指着窗外，大声笑着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妈！你看看谁回来了？”

　　这时田之林已经进来了，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把包裹放在炕上，一脸愁云瘫坐在炕上，长吁短叹的点燃一支烟，喷云吐雾地吸了起来，大家猜疑地看着他，看他那一脸颓废的表情，决不是像小两口吵架那么简单。妈妈按耐不住自己，她烦躁不安地问儿子：“之林，你这是演的哪出戏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林亚芳怎么没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之林把烟息灭，坐直了身子，并没有看妈妈，而是对着徐树生：“树生啊！你能借到车吗？明天去帮我把家具拉回来。”

　　徐树生问他：“你要搬回来啊？”

　　妈妈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了，所以坐到之林身边来，“之林啊，你听妈妈一句话，人家亚芳如果不想搬回来，你就先在那边再住上一年两年的，老丫头都这样，离不开妈，过两年有个孩子就好了。”

　　之林坚决地摇着头说：“我还能让她跟过来啊？别问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实在熬不下去了，我才知道他们那一家人全是肺结核病，她二姐现在都快死了，她也是那个病，这个媳妇咱能要得起吗？她二姐夫那么有钱都没能治好她二姐的病，那药瓶子药盒子都成筐往外仍。”

　　妈妈惊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拍着大腿说：“嗨！这真是家门不幸啊！这远道来的姑娘，不知根不知底的可要不得，咱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问问她们家有没有什么家族病就好啦，现在都娶进门了花了那么多钱，这么一折腾，四、五千块钱不都打水漂了吗？再说啦，知道人家有病就不要人家了，这好吗？街坊邻居们会怎样评价这件事，人家会唾弃我们骂我们缺德的。还有林亚芳她也怪可怜的，就这样把人家给甩了，她这往后可怎么办呢。”

　　田之林一幅很老练的样子，“这些妈妈您一点都不要操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是协议离婚，一切都办理妥当啦，第一，她跟我定婚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她有肺病，所以我知道她有病后提出分手这合情合理，连法院都没有说出咱有什么不对。第二，我这也是从人道主义出发，我说我没有本事挣不到很多钱来给她治病，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病倒了，我拿不出钱来给她治病怎么办？所以我劝她应该找一个比我有本事的男人，一个能挣到很多钱，把她的病治好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很现实的，所以她也同意离婚。至于那几千块钱咱就算丢失了，这叫长痛不如短痛，我如果跟她继续生活下去，那可就不是几千块钱的问题了，这一点妈妈您应该明白的。”

　　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们这是作孽呀，这不坑了人家姑娘了嘛，我哪里还能去心痛什么钱，我要是有钱都应该再给林亚芳点来补偿这罪孽。”

　　聚散离合一切都万事随缘吧。如果两个人真的有爱情基础，有真情，不论是疾病还是磨难，都不可能拆散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