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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皇后的凶手还没缉拿归案,太皇太后又遇刺身亡,雍楚泽差点儿就把卫尉丞黄晋给五马分尸了,没想到一趟骊山之行,竟会发生如此多的意外,看着惊魂未定的秦可儿,雍楚泽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九五之尊,天之骄子!竟然连老弱妇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皇帝?
“皇上!刺客屡屡行刺得手,说明他们一定是混入了禁军,眼下行宫十分不安全,您应该立刻回宫才是!”恭亲王担心再出什么意外,劝皇帝尽快离开。
“皇后有伤在身,不宜长途跋涉,朕哪儿也不去!”雍楚泽红着眼,冷冷否决。
看他意志坚定,雍楚淮也不好再劝说什么,于是将目光转向床榻上的秦可儿:“既然如此,那可否容臣问华妃娘娘一些事情?”
华妃是太皇太后遇刺时唯一在场的人,她一定见到了刺客,从她身上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所以雍楚淮急切想知道案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雍楚泽关切地看了看秦可儿,她淡淡点了点头,有些疲倦地对恭亲王说:“王爷尽管问,事关太皇太后,本宫定当竭尽全力帮王爷缉拿凶手。”
“当时凌云宫内为何只有娘娘跟太皇太后两人?”
“太皇太后有些话要问本宫,所以屏退了奴才们!”
“不知是何事要回避众人?”雍楚淮十分纳闷儿。
秦可儿脸一红,有些尴尬地看了雍楚泽一眼,羞涩说道:“太皇太后问本宫一月侍寝几次?还有……与皇上……的时间会不会太长……”
这些涉及宫闱隐秘的事儿确实不宜让奴才们知道,屏退他们无可厚非,可雍楚淮却觉得很奇怪,太皇太后本就疼爱皇后,她岂会在皇后生命垂危之际,还有心情去过问妃嫔侍寝之事?这不太奇怪了吗?
按耐住心头困惑,他又接着问:“请问娘娘,刺客有几人?是从哪儿进来的?又是从哪儿逃走的?”
秦可儿认真地想了想:“刺客就一人,当时本宫正跟太皇太后说话,他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举刀便刺向太皇太后,本宫欲上前阻拦,却被他刺中,太皇太后欲奔出呼救,被那刺客从身后袭击,然后他便从窗户跳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秦可儿早就想好了说辞,一席谎话自认为说得天衣无缝,却被心思缜密的雍楚淮听出了许多破绽,虽不知她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说这些话,但碍于皇上对她的宠爱,再加上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只得暂且听信于她。
太皇太后在行宫被刺,按照祖制必须回皇宫发丧,雍楚泽又不放心把一个人留在骊山,于是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车撵内,一路上亲自照顾,为了避免给她造成再次伤害,大队人马放慢了行进速度,两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六天才回到建安。
一个月后,在太医悉心照顾下,慢慢康复,刚能下床走路,她就嚷嚷着要去探望太皇太后,周淑子面色悲戚,知道这会儿是瞒不住了,这才将太皇太后早已遇刺身亡的事告诉了她。
老太后的死对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是自己在这冰冷皇宫中唯一的亲人啊!现在连她老人家也走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也垮了,以后如何能独自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
重伤初愈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打击,伤心过度哭得几度昏死过去,周淑子也急坏了,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安慰她,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身子才刚好,太医说了,你不能受刺激,是妹妹不好,我不该告诉你太皇太后的事,害你这么伤心……”周淑子急得哭起来了。
看着跪倒在自己跟前的周淑子,心里有些不忍,自己伤心也就罢了,干嘛还让她如此着急呢?于是抹了抹脸上泪珠,轻轻将她扶起:“好妹妹……不关你的事,是我忍不住……”
“太皇太后一向疼爱您,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要是看您现在这样,一定不会安心的!”
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于太皇太后遇刺一事,她心里有很多疑问,那些刺客究竟为了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说,还要残害年逾七旬的老太后?
深居后宫的女人,会得罪谁而引来杀身之祸呢?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他们跟叶家有仇吗?为了打垮叶家,所以先击垮叶家的保护伞?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儿,不禁担心起金陵叶家的人来,那些刺客连皇宫禁苑都能闯,区区一个叶府根本挡住不他们啊!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忽然间想到恭亲王雍楚淮,也许可以求他帮忙保护叶家呢?
立即让月芽儿铺纸研墨,匆匆写好一封书信交给周淑子道:“淑子妹妹!事关叶家安危,麻烦你一定要帮我把信交给王爷,我身边没别的人了,月芽儿出去太惹眼,只能找你帮忙了!”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把信交给王爷!”周淑子语气坚定,揣好信后便快步离去,她刚走到御花园就迎面碰上了皇帝雍楚泽。
“臣妾参见皇上!”周淑子神情有些慌张,行礼都没有往常的端庄稳重。
“淑嫔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
“臣妾……方才有些不舒服……所以想回宫去休息……”周淑子不善言谎,一说谎就结巴。
雍楚泽也知道她这个特点,双眉一蹙冷冷问道:“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朕给你宣个太医瞧瞧?”
“啊!不用了不用了,臣妾自己休息会儿就好了!”周淑子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挥了挥双手道。
这个女人胆小如鼠,量她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雍楚泽还要去栖凤阁探望皇后,就没再跟她啰嗦,斜睨她一眼说了句:“去吧!”
周淑子如释重负,仓皇离去,却不想袖中书信滑落在地,她竟浑然不觉。
雍楚泽疑惑地盯着地上信笺,小安子立即上前拾起呈到他手中,拆开一看,那娟秀的笔迹似乎在哪儿见过?再细看内容,让雍楚泽心里万分窝火,原来写信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皇后叶霂云,而信是写给恭亲王雍楚淮的,她担心自己和太皇太后遇刺之事,是叶家仇人所为,所以想请恭亲王出面保护金陵叶家。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这个丈夫,而是另一个男人,雍楚泽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揉烂了信笺,甩开大步冲向栖凤阁,可当他看到那个憔悴不堪的女人时,心顿时又软了。
“皇后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太医是怎么诊治的?”雍楚泽说着就要传太医来问话,赶紧劝阻:“太医已经很尽心了,是臣妾身子不争气,皇上就不要怪罪他们了!”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还有什么是朕可以为你做的?”雍楚泽企图引导能像对恭亲王那样向自己求助,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行,谁知毫不领情,淡淡回道:“皇上对臣妾已经很好了,臣妾什么都不缺,也不需要什么。”
她的话像块大石头,堵得雍楚泽心口郁闷难受,朕都这样屈尊问你了,你为何还是如此不近人情?愠怒道:“皇后是觉得朕不如恭亲王吗?”无比惊讶,好端端的干嘛又拿王爷说事?
“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你担心叶家遭难,所以情愿找恭亲王求助,也不肯来找朕!你究竟觉得是朕没那个能力,还是觉得朕不配帮你?”雍楚泽深深感到作为丈夫的尊严被践踏了,而这个世上有此能力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丑女人!心中不禁哀叹!雍楚泽啊雍楚泽,你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什么?今生要这样来还?
心里又是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向恭亲王求助,转而一想,一定是周淑子不慎将书信弄丢了,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丢三落四的坏毛病改不了。
“臣妾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臣妾觉得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没有功夫处理臣妾那些小事,所以……”
“所以就找恭亲王去了是吧?你都没问过朕,怎么知道朕没时间管你的事?”雍楚泽不依不饶,手狠狠拍在书案上,宽大衣袖立即将案上的一卷书册掀翻在地。
似曾相识的书册,让雍楚泽有些惊讶,拾起来一看,竟是《桃源诗集》这书怎么会在皇后这儿?
见他死死盯着书册,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那书册里有自己跟神秘朋友相互倾诉心声的诗句,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要让皇帝看到那些诗句,不知道又要给自己扣下什么帽子,给自己扣帽子不要紧,万一连累了那个不知名的朋友,该如何是好?
心急如焚,想都没想,就一把夺过雍楚泽手中的书册,慌忙解释:“皇上……这书……是臣妾闲来无聊看着玩的,粗鄙之物,您不看也罢,怕污了您的眼。”
雍楚泽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复杂到极点,他没有急着去夺回书册,只是抓起书案上的笔墨暗自一对比,娟秀清丽的小楷,果然出自一人!想不到,原来跟自己心心相惜的笔友,竟然就是这个让自己无奈又揪心的皇后。
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那个惶恐不安的女人,雍楚泽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双眼绽放着奇异的光芒,嘴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真想告诉她,多年来,用桃园诗集来结交的笔友,就是自己,可是,说了又能如何呢?能改变他们现在的关系吗?雍楚泽暗自摇了摇头,将冲到嘴边上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慢慢转过身,雍楚泽语重心长道:“无论如何,你是朕的皇后,更是天下女人的表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仅牵扯着后宫,还牵动着整个朝廷,以前有太皇太后护着你,现在她老人家没了,你还不谨言慎行,难道以前吃的亏还不够吗?”
皇帝如此亲和的态度,让感到很奇怪,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责怪自己方才的不敬,更没有再追究自己找恭亲王求助之事,只是好言规劝,这让人实在不解。
“皇上……”忽然看到雍楚泽眼中闪过一抹忧伤,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隐隐做痛起来。
“罢了,你重伤初愈,还是好生歇着吧,其他的事就别多想了,一切……有朕呢!”雍楚泽幽幽吐出一句话后,从手中拿过《桃园诗集》便转身踱了出去,多日不见,他的背影竟有种颓废沧桑之感,难道是因为他方才那些话吗?
“一切有朕呢!”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的话,就像一个丈夫对深爱的妻子许下的承诺一样!让人安心无比,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对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冷漠,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不不不!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自责?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太过危险,还是离远点吧!靠得太近,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世上告别的方式有很多,比如一场酩酊大醉,比如抛下一切云游四方,又或者听着檐下雨声莫名大哭一场。可是后来才发现,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甚至多年后才惊觉,原来那天的相见,竟是最后一面,从此以后即便不是千山万水,也没有再重逢。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