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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五年三月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赏春节,在民间,百姓们都要外出游玩踏春赏青,皇室也会有春季祭农耕的活动,往年这个时候宫中早已开始准备,可今年正值太皇太后大丧期间,举国上下不得进行任何娱乐活动,所以显得格外冷清,端坐在桌前暗暗沉思,向恭亲王求助虽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现在想想也确实不妥,毕竟自己是皇后,就算不给皇帝面子,也断不该私下找恭亲王相助,此事要传出去,又该让那些是非之人有舌根可嚼了。
而且此事可大可小,说小了,是自己家务事,说大了,叶家乃是几朝皇后的娘家,更是朝廷大事,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被有心人拿出来大做文章,自己岂不是引火烧身?还要牵连一片人?
哎!冲动真是猛于虎啊!还好皇上处理的低调,让颇为感动,作为一国之君和丈夫的尊严被妻子践踏了,他还能做到心平气和,这需要多大的胸襟和气量啊?他现在做的这一切跟之前的冷漠猜忌,简直判若两人,皇上啊皇上!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对你,我总是琢磨不透呢?
“姐姐……妹妹来给你请罪了……”周淑子凄婉之声打断了的思绪,抬头一看,她一脸忧伤跪在地上看着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我……我不小心,将书信弄丢了……”周淑子边说边抹眼泪。
轻轻一笑:“我道什么呢!原来为这个!你将书信丢在了御花园,碰巧被皇上捡到了!”
周淑子大惊失色:“那皇上……岂不是……岂不是又要误会姐姐了!”
“他对我和王爷心生芥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也不少,没关系的!”
“都怪我不好,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也不知道皇上会怎样?”周淑子自责不已。
“放心,皇上这次没发火……”说着自嘲一笑继续道:“兴许,他对我这个皇后已经失望透顶了,连火都发不起来了呢!”
“真的吗?皇上真的……什么都……?”周淑子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真的真的!你看我不好好站在这儿吗?”说着还就地转了一圈,让周淑子看看自己有多好。
“太好了,皇上没追究简直太好了,我这下可就放心了!”周淑子一把抱住,破涕为笑。
御书房
自从知道就是那个神秘笔友之后,雍楚泽就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整天神情恍惚,茶饭不思,这可急坏了小安子,抠破脑门儿也想不通,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何堂堂一国之君还搞不定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老婆!这皇帝当得够呛!
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安子上前进言道:“皇上!我看您成天茶饭不思的,也不是办法啊!那皇后娘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要不您好好跟她谈谈?”
谈!自己的确想找她谈,可又能谈出些什么来呢?让她迫于皇权违心地说爱自己?还是不顾一切说出她早已跟恭亲王两情相悦?不论是那种,都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痛苦地摇摇头,雍楚泽幽幽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她简直就是朕的克星,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嘿嘿……奴才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您跟皇后之间的这道坎儿啊,是您亲手垒起来,所以……您还得亲自去拆,没人能帮得了!”
“你小子,太监一个!你懂什么男女之情?”雍楚泽斜睨小安子一眼,十分不屑地斥道。
“奴才是不懂男女之情,可奴才知道,人跟人之间需要沟通,不沟通,又怎么知道对方心底真实的想法呢?”小安子笑嘻嘻回道,说完瞄了一眼雍楚泽,嘟着嘴低声嘀咕:“天天看着对方的脸色瞎琢磨,不累吗?”
“你以为朕不想吗?可你看看那皇后,浑身上下都是刺儿,朕如何……如何近得了她的身?”
看皇帝一副英雄气短的样子,小安子差点没笑出声来,抬手递给雍楚泽一本书册:“皇上您忘啦?您还有这个呢!”
一看到那本《桃园诗集》,雍楚泽顿时欣喜若狂,对啊!不是还有这个吗!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思忖了一会儿,他提笔急书,不一会儿便将书册交给小安子,吩咐他送去博文轩。
“是!奴才这就去,皇上您就等好消息吧!”
崇楼街
就在雍楚泽为了苦恼不已的同时,位于崇楼街的丞相府门口来了一位非比寻常的客人,他就是当今皇后的哥哥,金陵叶家唯一的继承人,叶旭。
叶家向来遵循祖训,从不结交权臣,这次叶大公子亲自登门拜访,管家何辉知道一定有要事,于是用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接待了叶旭主仆二人,可惜何远山要在宫里陪太后用晚膳,叶旭不得不留在相府继续等候。
“少爷!咱们怎么说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又是皇亲国戚,干嘛要巴结那个丞相啊?”在苦等了好几个时辰之后,侍从阿庆觉得主子被怠慢了,于是嘟着嘴,发起牢骚。
“你懂什么?今时不同往日,那何丞相位高权重,咳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整个朝廷!咳咳......咱们不得不小心应付啊!”叶旭这几日偶感风寒,因夜里咳嗽厉害,声音也显得低沉嘶哑。
“他是丞相又如何?咱家二小姐还是皇后呢!”阿庆还是很不服气。
说起这个皇后,叶旭是无尽的心酸和无奈,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清楚楚,如今在宫里当皇后的,乃是妹妹身边的丫头,她之所以能被册封为后,大部分是因为叶家之女的身份,以她的样貌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是何等之难?
自太皇太后遇刺后,叶家的靠山就倒了一大半,这次违背祖训登门造访当朝丞相,实属无奈之举。除了讨好何远山,稳固叶家家业外,更重要的就是希望通过他,能给多找个靠山,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只要他何丞相能说上一句话,叶家还不至于遭大难。
“住口!这里是丞相府,咳咳咳......由得你......乱说话吗?当心祸从口出!”叶旭担心隔墙有耳,要是让丞相府的人听到这些大不敬的话,自己就别想办成事儿了,于是立即开口厉声喝斥。
阿庆知道主子一急起来,就咳嗽得厉害,于是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得低下头去不再作声,叶旭闲来无事,信步厅间,兀自欣赏墙上字画,不禁被一副张千的雪梅图给深深吸引了,驻足画前流连忘返。
“并蒂连技朵朵双,偏宜照影傍寒塘,只愁画角惊吹散,片影纷飞最可伤!”叶旭盯着雪梅图,情不自禁轻声念出一首诗,继而叹道:“张千不愧是画梅高手,他笔下梅花不仅逼真传神,不染纤尘,还有一股子傲气跃然纸上,就跟他本人一样,正直不阿,可惜这样的人,说得好听是不畏强权,说得不好听,是不识时务!所以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惜了一身才气啊!”
“公子一首七言绝句,字字珠玑,才气不输张千!”一个婢女端着热茶,款款走进花厅,听到叶旭刚才脱口而出的诗句,忍不住赞叹道。
叶旭只觉此人声音十分耳熟,有些惊愕地转身,盯着埋头更换茶具的婢女问道:“你是?”
“奴婢怜儿,管家大人说今日有贵客临门,让奴婢前来伺候!”怜儿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当她与叶旭四目相对之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得见怜儿真颜,叶旭当即呆若木鸡,圆睁双目指着怜儿失声道:“你……霂云……你……咳咳咳......”
叶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一切,难怪觉得她声音耳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妹妹叶霂云!
这些年来自己踏遍大江南北四处打听妹妹下落,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竟然藏身在丞相府,还成了一个丫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怜儿此刻浑身颤抖,她整个人都慌了,乱了!怎么办?怎么办?情急之下,惊慌失措的她竟然选择夺路而逃,可还没跑出多远,便被叶旭给追上。
“你给我站住!”叶旭顾不得丞相府如此特殊的环境,一把拉住怜儿的手,急切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公子!你……你认错人了……你认错人了!”怜儿扭过身,矢口否认。
“你是我亲妹妹,我是你亲哥哥,试问亲哥哥能认错亲妹妹吗?”
“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怜儿浑身颤抖,连看都不敢看叶旭一眼,可她越是紧张,叶旭就越是认定,她就是霂云无疑。
“云儿!你知道这些年爹娘有多想念你吗?......咳咳......为了找你,我走遍了镇阗的每个角落,为了隐瞒你私奔之事,咳咳咳......替你选妃入宫,也正是因为这样,爹爹每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娘亲因为思念你,还落下了病根,咳咳咳......常年卧床不起!让他二老为你操碎了心,你忍心吗?”叶旭又气又急,扯着嘶哑的嗓子低吼。
听到叶旭痛心疾首的质问,让怜儿心里的悔恨、凄楚如洪水般决堤而出,扑倒在叶旭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