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刚才下车时候周围静悄悄的,调出打车软件也发现周围无车可用,凌俐很是发愁一会儿该怎么回去,又懊恼着中午怎么脑袋就抽了,大冷天的会跟着南之易发疯,跑到穷乡僻壤对着一片片田发呆。
他低下身子拈了把泥土在手上,喃喃自语:“怎么这地就闲下来了?”
接着不言不语,背着手跟视察工作似的,走过了连续好几块地。
南之易皱起眉头:“一季感染了,哪怕不敢再补种稻子,也能种点其他的,怎么就让地空下来?”
凌俐走到手软脚软,见他不知疲惫一般一直往前,赶了几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角:“要走到什么时候?我走不动了。”
南之易回头看她,终于一句:“累了,那休息会吧!”
坐在田坎边,南之易把手中的农夫山泉递给凌俐,喟叹着:“果然,稻种的基因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爆发出来就造成大面积的绝收,这种恶果实在可怕,也难以预料。”
好在凌俐这些日子也算恶补了一通植物学、生物学之类的,勉勉强强能接上他的话:“不是说PIGM很有效果吗?为什么品优千号添加了还是不行?”
南之易转过头来看她:“还行,有点长进。不过,稻瘟病变种极快,能抗住第一波,并不代表能抗住变种。而且,PIGM是两对基因共同起效,缺一不可。如果拿掉其中一小段,仍旧会造成稻种性状不稳定。”
凌俐似懂非懂地歪着头,接着转过头去直视前方,不想再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免得打开南之易的话匣子。
两人默默发着呆,谁也不理谁。
忽然,他们背后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南之易听到声音一回头,不禁一句:“卧槽!”
只见乡道上气势汹汹的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铁锹之类的家伙,个个面色凝重仿佛要找谁算账一般。
南之易只觉得耳朵背后汗毛立起,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仿佛来者不善。
他又回头看看自己这个方向,只见方圆几十米,除了他和粉妹,再没有其他人影。
脑子里警铃大作,感觉到危险在一步步靠近,他忙拉起凌俐,急匆匆说:“快跑,好像那伙人是找咱们来的!”
凌俐才回魂,满眼的问号:“这青天白日的,我们又没偷又没抢,干嘛要跑?”
南之易满眼的嫌弃,嘴里只两个字:“稻种!”
看凌俐还呆立着不动,急得直跺脚:“你跑一下看他们追不追来,就知道了!”
说完,他扭头撒丫子一溜烟。凌俐眼看着那十几米开外的人群也跟着跑了起来,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顿时一个激灵,心道不好,也跟他跑起来。
两人都算腿长,手里没拿东西又卖力跑起来,后面的人竟也追不上,渐渐地,他们与人群的距离越拉越远。
第一百二十二章势单
只顾着逃命的凌俐,跑了一阵就觉得出了一身汗。他们似乎已经把后面的人拉了很远,至少,耳里已经听不到那群人一边叫着站住、一边追赶他们的声音了。
这跟着南之易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这里仿佛跟南之易的主场一般,平时平地上走路都踉踉跄跄的货,却跟脱了缰的野狗似的,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跑得飞快。
凌俐想尽力跟上他的速度,可乡间的小道凹凸不平,再加上有一段水田像是刚放了水,田埂上有些湿滑。
凌俐小心地绕过水坑,想从路边的一丛矮矮的桑树旁边过,却没注意到树影遮挡下的一撮湿滑的污泥。
脚下忽然一滑,她歪倒在了桑树下。
她赶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走了几步却龇牙咧嘴蹲下身子揉着脚踝。
凌俐感叹着自己的好运气,总能在关键时刻摔跤扭脚拖后腿,在昌山那次是,这被人当过街老鼠喊打的时刻,居然又来这一出?
南之易在她前面十几米远,慌乱中好像并没有听到她摔倒的声响,只一心一意光顾着逃命,之后一个转弯就消失不见。
下意识地想要喊他帮忙,她却忽然想起背后还有追兵,于是硬生生忍住想要叫出声的念头,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只是个小律师,就算被这些人逮住了,大不了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说就行。再加上她好歹是个女孩,那一堆大男人的,想必不会那么不要脸打女人。
而南之易,是品优千号名义上的改良者,怕是会被农民们视为种子绝收的罪魁祸首,如果他被抓到,只怕对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暴打一顿再说。
就他那单薄的小身板,要是被胖揍一顿的话,会不会一命呜呼魂归故里?
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凌俐转过身,眼看着那群人离她越来越近,心里有些慌乱,又努力给自己鼓气不要退缩。
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手里拿了根门栓、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看着凌俐,眼里有些迟疑,可见到凌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又紧盯着他们一群人,脚步放缓,终于还是在她跟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赶南之易。
那汉子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喘气,好一会儿问道:“南之易呢?”
凌俐嘴角一抽,呃,好重的口音,她差点就要听不懂了。
不过,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什么是南之易?能吃吗?”
汉子顿时瞪圆眼睛气势汹汹:“你不认识南之易,那你跑什么!”
凌俐被那人的眯缝眼秒变铜铃大眼的技能吓得倒退了两步,只觉得心脏狂跳,本来就一瘸一拐的,这下更是差点没站稳。
等稳住身体,她强装着镇定:“你要干什么?别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我不过来旅游逛逛的,你们一群人在后面喊打喊杀的,我一时晕头就跑了。”
汉子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一位大妈举着手里的簸箕义愤填膺地嚷着:“骗人,他们明明在一起的。”
凌俐囧,拿锄头拿铁锹她都能理解,可这拿着簸箕来揍人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打怪后拿来捡金币的工具?
眼珠子一转,她瞎编一通:“你说和我一起的人?他叫田二狗。什么南之易,我可不认识。”
那男人不肯善罢甘休,说:“那你让他回来,我们对质。”
又打量她两眼:“他不回来,你就别走了。”
凌俐皱着眉想着脱身的法子,心里也是很有些疑惑。他们临时决定出来逛一圈的,临时喊的滴滴打车送到这荒郊野外,其实连固定的目的地都没有,属于走到哪里算哪里那种。
结果,到了这神木村没多久就被当地农民知道了,还来找麻烦。看来,田正言上次说的没错,有人盯着他们。
一时间,她又想起在上次海东的取证经历。如果这次他们随便出个门都有人盯得这么紧,煽动农民来找麻烦,那位于山崎种业大本营的海东,怎么能让他们那样容易就找到柯鸿生,还取到了关键的证言?
一时间心乱如麻,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一般。
她仅仅一愣神,那汉子却深深看了她几眼,带着人群绕过了她,往南之易逃跑的方向赶去。
凌俐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忍着疼痛,几步跳到前方路口堵住,说:“你们撵得我摔了一跤,现在脚疼得厉害都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什么南啊北的,说清楚了再走。”
这机耕道很窄,堪堪能容两个人通过,凌俐这叉着腰圆规一样立在路中央,身材胖点的人,还真通不过去。
簸箕大妈上前一步想要掀开面前这细脚伶仃的姑娘,然而一把推上去,居然……没动?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准备再推一下的,凌俐开口了:“我有心脏病的,大娘你又推我又拽我,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猝死心肌梗塞,你可是赔不起的。”
按理说他们人多势众完全不虚的,不过涉及到碰瓷这回事,再加上面前这小姑娘瘦瘦弱弱脸色也不大好,一群十来个人,竟然面面相觑起来,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有人一个匿名电话打到村委会说去年那便宜种子绝收的罪魁祸首南之易跑来他们村地盘上。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什么种子站种业公司还有什么植物学专家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不过,有人可以讹一讹,说不定可以吐两个钱出来,试试也是好的。
他们本来来赌赌运气想从他身上找回点损失的,可首先那男人到底是不是南之易还不确定,这小姑娘要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谁赔得起?
那匿名电话可说了,吓一吓可以,千万别伤人,要不然,他们有理也会变成无理,还会赔钱。
湖东省口音倒是不重,比较接近普通话,可他后来的一大串的土话,凌俐只能听懂头几个侮辱性的字眼,剩下的,是两眼一抹黑。
凌俐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做出一副马上就要滚地上的模样,缓缓说着:“反正,你要敢动我一指头,我今天就躺在地上不走了。”
都等话说出来了,凌俐才惊觉,原来自己横起来还是有几分天赋的,这撒泼耍赖的话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
对面那群人还在面面相觑,身后已经响起一个声音:“你们一群人欺负个小姑娘,要脸吗?”
凌俐张大嘴巴回头,看到身后狭窄田埂上气喘吁吁的南之易,心里一阵懊恼,忍不住出声责怪:“你干嘛回来,他们要抓的可是你!”
一听到凌俐的话,刚才还有些犹豫的人群,一瞬间被点燃,领头的汉子勃然大怒,嘴里叫骂着。
这句话凌俐倒是听懂了,那汉子说的是“你就是南之易”……
一时之间十几个人愤愤不平出声,各种脏话不绝于耳。
反应慢半拍的凌俐,又一次后知后觉发觉自己捅了马蜂窝。
呃,自己被吓昏了头,竟然一见面就把南之易的身份给喊了出来。对面的农民本来还不是那么确定的,以南之易忽悠的功夫,也许三言两语就给唬了过去,这一下,才是真的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