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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复一年韶华流逝,恐终至天涯咫尺

浮生望月 夏瞳涟 6778 2022-10-30 13:22

  秦望楼如何猜不出夏安宁的打算来,只是却还是道:“母亲,我本无意与她纠缠太多……”

  “我知道,知道……可毕竟比起伯儒来,这姑娘许是更愿意在面对你时卸下些防备。”夏安宁一叹道:“我知你无心与她有所牵扯,可除了你……不过,你不愿意的事,我也是不好逼你的。”

  秦望楼听罢,摇头道:“罢了,我去。”

  “望楼……”

  “无论荆云门究竟要做什么,也都不该让月儿有危险。”秦望楼道:“她不该成为旁人左右的杀人刀,谁都不要同她有所接触才最好。”

  “那……那就去吧。”夏安宁道:“我现将许姑娘安置在客房内,你若当真想好了,随时可让卿宁带你过去。只是切记,若问不出什么话来就罢了,切莫勉强为之。”

  “好。”秦望楼起身道:“母亲坐吧,我就回来。”

  夏安宁目送他离开,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却多少有些担心。将陆曦月带回天华门时,她便知从那一天起天华门就注定没有太平,天华门能查到的事,其余各派当然不可能查不到,陆曦月的身份被揭穿不过只是年月问题,时候一长,肯定是瞒不住的。如今虽只是一个荆云门,日后定是还会有其他门派陆续前来。

  南崇既为天下大患,但凡有一丝除掉他的可能,都不会被人放过。

  秦望楼一出南苑就看到了坐在石阶上的姚卿宁,猜也知道她定是又坐在这儿等他,也不让她着急,上前道:“师妹。”

  姚卿宁回头,见是秦望楼,忙迎上前道:“师兄,可同师父说好话了?”

  “说好了。”

  “那是去客房?”

  秦望楼想了想,道:“还需托你件事。”

  “师兄请说。”

  “我今日答应了月儿一天都陪她,只是眼下需办要紧的事,怕是要食言了。”秦望楼心中跟着有些歉意,微蹙眉道:“她眼下正睡着,我自不好扰她。客房我自己去便罢,你去凝音堂替我捎句话,我晚些时候会过去。还有,许姑娘的事万不可让她知道。”

  姚卿宁难得听秦望楼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多少也觉新鲜,可这关照的都是些有关陆曦月的话,倒也不显得奇怪了:“好,小事一桩,我这就去。师兄自己小心些,那许姑娘可不好应付呢。”

  秦望楼只轻轻点头,直到姚卿宁一路跑没了影,他这才绕到廊下去了后头客房。荧惑阁的客房不多,笼统才十多间,往日虽不太迎客,可也总有弟子隔几日便打扫整理一番,故而一直十分整洁干净。许若晴养伤的客房因开了小窗,秦望楼很容易便可辨认,他上前到了屋内,里头有两个小弟子正守在一边,见是他来,双双见礼道:“师兄。”

  “伤势如何?”秦望楼问。

  “血止住了,师父也给上了药,只是这荆云门弟子的身子到底都同我们不大一样,不好医治。”其中一个弟子道:“师父说若待姑娘醒了,就着人再请她来看,让我们先守在这儿。”

  秦望楼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外头守着吧,我留下。”

  那两名弟子相视一望,似也早得了指示,并不多话,只应下后一道出去了。她二人一左一右守在大门两侧,也没有关门,更是没有拉帘。

  秦望楼转而将目光落到昏睡的许若晴身上,但见她面色如蜡,唇白无色,显然是失血过多。往下脖颈边依稀两道伤口,虽已开始愈合却是丑陋不堪骇人非常,不似利器所伤,却也瞧不出究竟因何所致。秦望楼移开目光,抬手在门廊下不着痕迹的设下道结界,阻断了外头两个弟子的听觉,这才默默坐到一边,等那许若晴自己醒来。

  荧惑阁中炎热非常,时常都是初夏的天气,树梢间偶有蝉鸣,虽是嘈杂却也乱不了秦望楼心中半分。他一身修为,自不畏这区区暑热,一双目光淡淡落在许若晴脸上,便就这么坐了几近一个时辰,方才见许若晴眼帘一动,似是醒了。

  她这一醒,想是扯动了身上伤口,眉头紧蹙不由□□出声,额上紧跟着浮起一阵薄汗。只是秦望楼见此情形却是无动于衷,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许若晴好容易忍下痛楚,视线模糊间见是床边有人多少警觉,可待看清来人后,松下口气来。

  “是你……”许若晴其实并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秦望楼还是段伯儒,只是这般胡乱猜测,随口一说罢了:“居然愿意来见我……”

  秦望楼到底冷静,听她这一句也只道:“我问两句话就走。”

  “欲问我话,也该有些诚意。”许若晴一双眼中没些神采,只虚弱道:“若非你不愿替我破了结界,也不至我有这般下场……”

  秦望楼就此默了声,再不开口了。许若晴虽是吃力非常,可目光却始终落在秦望楼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分,她虽与兄弟二人并不熟识,可却在事后回忆并理清了思绪,发现他二人相貌上虽差别不大,可比起段伯儒来,秦望楼则似乎性子上更严肃冷漠一些。严肃得没有一丝调笑,冷漠得不带一丝暖意。

  即便近在眼前,可这份犹如深渊般的鸿沟却实实在在,是她怎么都跨不过去的。

  “你要何诚意?”秦望楼忽然问她。

  “你姓秦,那名呢?”她问。

  原来不过一个名字,竟是一直惦念到现在。秦望楼道:“你冒着将死的危险,不远千里特意找上门来,就为一个名字?”

  “我重伤在身,你却这般没些人情味……”许若晴道:“我也不奢望你信我只是来此做客。”

  “我问你话,你答便罢。”

  “若我不答如何?”许若晴道:“我来此,不是为了让你审我的。”

  “你答我与否,都一样。”秦望楼道:“只需告诉我,萧彤究竟都查到了些什么?”

  许若晴一怔,忽是失笑道:“如天华门这般的大派,如今却是唯唯诺诺整日担惊受怕,也太不像话了吧?”她面色本就苍白,嘴唇又有些干裂,一笑竟是撕开道口来,顿时染了一抹红:“既是已经有所知晓的事,又何必来问?”

  秦望楼眉头一动,却还只是那样淡淡瞧着许若晴。

  “你不必这样看我,天命之女身在天华门的消息,不出多少时日就会天下尽知。”许若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我没有找到她,可到时不光是荆云门,各门各派都会前来要人,借刀杀人,两全其美不是吗?天华门是护不了那姑娘一辈子的。”

  秦望楼听完她话,跟着慢慢起身道:“你休息吧。”他说着就要离开,却是让许若晴叫住:“站住!”

  秦望楼跟着足下一顿,便又听身后人道:“你姓秦,那名呢?”

  他默了半晌,却是连头都没有回:“待伤养好,你便走吧。”

  ***

  陆曦月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待醒时已是酉时初刻了。姚卿宁在她身旁守了整整一个多时辰,见她醒了,忙迎上前道:“月儿你可算醒了!”

  “卿宁姐姐?”陆曦月一愣,跟着支起身子在屋内环视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别看了,秦师兄不在。”姚卿宁哪里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扶了她下床,拿过衣裳替她披上:“快穿上,可别又着凉了。”

  “不会。”陆曦月一笑道:“对了姐姐,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往日这时候,你该是同丁大哥在一块儿才对。”

  姚卿宁落落大方,搀了她到妆台前,取了短梳给她梳头:“今日不陪他了,专来陪你。”

  “陪我?”

  “秦师兄有要事需办,托我替他捎句话,说是晚上会过来看你。”姚卿宁道:“我想着,月儿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才是,对不对?”

  陆曦月原本倒是当真不太在意的,可让姚卿宁这么一说,倒是脸红起来:“卿宁姐姐说的哪里话,他既是有要事办,我还能任性不许吗?只是……”她顿了顿,却也实话说道:“原本说了这一日都会陪我,这么一走,确实是有些……”

  “瞧不出你原来这么粘人的呢。”姚卿宁笑道:“他这人话少又没些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姚卿宁与秦望楼的交集多是因丁应连的关系,丁应连虽与秦望楼同是华千锦的徒弟,可比起华千锦来,秦望楼教丁应连的却是更多一些。丁应连十多年同秦望楼朝夕相处,间接便使得姚卿宁也与秦望楼渐渐熟悉,可即便是多年相识,于姚卿宁而言,秦望楼就是个没些趣的人。长得虽俊,可却不比丁应连有趣,寡言又冷漠,性子也是太不讨喜了些。

  陆曦月望着镜中自己的样子,念起秦望楼来多少一阵暖心:“秦大哥于我而言,不同兄父。他救我性命,护我周全,从没有二心。”

  “你啊,都已经被他宠坏了。这世上怕是再没其他男子能做到他这般什么都顺着你吧。”姚卿宁替她插上那支红玉簪子,扶着她肩看向铜镜:“你瞧,果是他挑的首饰最合你,真好看。”

  “他顺我,是因为信我。”陆曦月碰了碰耳垂边的那副红石耳坠,道:“便是如此,我更不好让他失望的。”

  姚卿宁一听,只得胡乱打哈哈,装傻宽慰她道:“待你身子好利索了再修习不迟,这人生漫漫数十载,整个天华门里修了几十年都不得力者也不在少数,以你这本事,也是极少的了,咱们不着急。”

  “嗯,不急,不急。”陆曦月也不多加解释,只含糊应了下来。

  姚卿宁因一直照顾着陆曦月,晚些时候便留下同她和叶慈一起用了饭,可答应了晚些就来的秦望楼却是一直都未现身,陆曦月一顿饭吃得不怎么踏实,正巧饭后柳梦生怀抱着古琴而来,四人于正堂而坐,喝茶说着闲话。

  “既是病未好透,还是该多躺才好。”柳梦生一双眼睛生来就颇为好看,眼角稍扬,眼睫又密又长,可偏偏什么都瞧不见,便是眸子有些光彩,可这大千世界于他而言,却是漆黑一片。

  陆曦月每每瞧他这样心中也是难过,想他与叶慈一对璧人,一个为南崇所害,另一个却为救她,修为尽失丢掉仙身。数十年的修为成就毁于一旦,该是有多苦多痛。

  “这会儿还早呢,柳师兄即来,便弹个曲子让我们一块儿听听吧。”陆曦月道:“这天华门里,就属你这古琴音色最妙了。”

  柳梦生闻她之言,一笑道:“若当真说这曲乐,望楼的笛也是好的。”他道:“师父也是奏得一手好琴,我听闻这琴棋书画师父都有教给你些,你如此天赋异禀,也该学得不差才是。”

  “我学得杂,都是懂些,却无一门精的。”陆曦月忙道:“师兄莫要多做推脱,往日都给大师姐弹曲,今日我同卿宁姐姐也想听,你却这般推辞,真是小气呢。”她心中于叶慈有愧,只因是她生父险些至叶慈丧命,父债子偿,她也可算得这天华门的仇人。故而她珍惜眼下哪怕半刻时光,于她而言都是珍贵无比的。

  “今日我也是赶得巧了,柳师兄就奏一曲来听吧,我也学些。”姚卿宁在旁道:“这机会,倒也着实不多呢。”

  柳梦生拗不过这两人一唱一和,想了想道:“好吧,就依你们。”他说着,架好古琴,手指轻覆其上,顿了顿,却是转而问叶慈道:“慈儿,想听什么?”

  叶慈本在一旁也没些话,一听柳梦生问她,想了想道:“就奏一曲风月吧。”

  夜静悠长,古琴之音缓缓而起,长弦一颤,撩动心间无尽情念。朝花花开鸟鸣啼,暮落落霞风月香,似这般年复一年,韶华流逝,再不复当初。

  这样朝夕相处,陆曦月视若珍宝,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便隐藏的再好,她的身份也总有一天会被所有人知道。到那个时候,姚卿宁,丁应连,叶慈,柳梦生,这些些许许于她而言如亲人般陪伴至今的人,会不会恨她?

  到时候,所谓的情意还能敌得过杀人刀的价值吗?

  终究,是瞒不了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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