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海上丝路
第二天见到富商时连带着一个熟人,百安堂的掌柜皮光业,一见沈淼,皮光业当即作揖,为当初之事道歉。
当初代为神仙草时,他并不清楚沈淼和杨行峰之事,吴六也未多言,只嘱咐了声尽量多找买家。不想杨行峰有心,愣是将不同买家手里的神仙草都收了过来,方才被其获悉。后来杨行峰绑了百安堂的伙计时,正逢皮光业回中原老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一直想方设法弥补,并想当面向沈淼道歉,今日见有此机会,便随了富商而来。
沈淼也算知道皮光业为人,也知道吴六视其为朋友,他断不会出他,当初的事必然有蹊跷,现在一听对方解释,就笑说:“事已过去,无需介怀。”
皮光业当即感激。
钱瓘忙打圆场:“好了,不要再互谦了,为了弥补这事,你都将百安堂的药无偿给了我钱家大军,足够了。”
皮光业遂入了座。
富商姓周,名琰,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样貌俊朗,气质沉稳,言行谈吐更与一般商人不同。沈淼心底暗赞,也确实只有这样的人物才会提出那样的想法。
周琰待众人坐定后,道:“此番之请本是我异想天开,不想两位竟能应允,真是我的幸运。”
周琰姿态放得很低,钱瓘亦没有借此压他,而是笑说:“你之想法独到,我甚为佩服。”
“不敢当!大部分是文通兄的主意。”周琰看皮光业,皮光业谦虚笑。
沈淼立刻道:“既然是你的主意,赞赏的话我们就不多说了,直接正题,如何?”
“我亦是这个想法。”皮光业忙说,“缘何盯上海运,你们心底定然清楚,西域诸国对丝绸茶叶的需求不减,东瀛、琉球等地亦是如此,现中原战乱,淮南、楚地亦不安稳,蜀地倒是安稳,可他们的丝绸茶叶运不出来,只能翻自己西南边的那些山。那些山陡峭,只能使用马队运送,一次可运送的数量很少,因而目前来看,我们这边最海运最占优势,海船一次可运载的数量比陆地上任何车马所运载的都要多。”
“这个我懂。”沈淼点头,继而提出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这确实是件好事,但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不能忽视,海上的天气远比江河要恶劣,没有出色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的话,海运难以实现。”
“所以周兄不敢贸然扩大海运,想与官府寻求合作。”皮光业道,“两浙有诸多造船船坞,这是优势也是劣势。船坞多,水平皆不错,但太多,相互间经常倾轧,这些年甚至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周兄想寻一处能潜心研究海船的船坞都寻不到,若有官府介入就大不同了。”
皮光业没有说下去,沈淼看出他心中已有腹稿,只是未得首肯前不敢贸然提出,便看了钱瓘一眼。
钱瓘会意,笑说:“如何介入,你可谈一谈。”
皮光业立刻道:“需好生整合一番,比如可将一些地处上游的船坞下迁,比如婺州,它位于钱江中上游,那边江水湍急,本就不适合建船坞;亦可将一些不再适合造船的船坞停开,比如越州,它有东府之重责;还有苏州、润州和常州,三者的河船技术颇高,又临近运河和太湖,三处可并,也分职,专修战船,或专修民用船只;余下的湖州、杭州、台州三地,可专职海船,尤其是湖州和杭州,可将其迁入明州,明州有天然避风良港,又有渔民世代航海,经验丰富。台州本就独处一处,本就是海船传统的之所,只是那边大都是渔船,可保留,然后向其讨教经验,丰富明州这边的航海船建造经验。还有有一点不能忽略,海船必能忘修战船。”
沈淼点头,皮光业的想法十分不错,清晰说明了现有船坞间存在的问题,还给出了整合方案,方案的可行性合理,将官民两个角度的利益都考虑清楚了。他和钱瓘完全可以在这套方案之上制定官方的政|策。
钱瓘对皮光业这套方案的理解没有沈淼深,但他看出了一点,皮光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为他所用,此事实行起来必然顺利,便道:“既然皮公子胸有成竹,他日计划时公子可愿襄助?”
皮光业闻言看了周琰一眼,他与周琰的商人身份不同,他是有功名在身的,在百安堂内的真正身份也并不是经营者,他大可至此踏入仕途。只是周琰与他是多年好友,对他亦帮助良多,就此丢下好友,不是他做得出来之事。
周琰倒是大方,笑说:“你能高就,我心甚慰,无需顾忌。”
皮光业便对钱瓘道:“我乃襄阳人士,家父醉吟先生,先年随其身边,已考得功名。”
醉吟先生皮日休?钱瓘惊喜,沈淼亦是惊喜,罗诏谏常言这世间若还有人能入得了他眼,那便只有皮袭美了。
“你今天撞大运,捡着宝贝。”沈淼笑看钱瓘。
钱瓘忙向皮光业作揖:“有眼不识泰山,罪过。”
“公子,过谦。”皮光业忙道。
周琰坐于一旁笑看,沈淼注意到他的反应,此人表情十分欣喜,仿佛这份荣耀是他自己的。便笑说:“周兄引荐之德,甚为佩服。”
周琰忙谦虚:“实乃他当得,你们也识人,非是我之功劳。”
沈淼笑,钱瓘回神,对周琰道:“你之功劳,我定不会忘。你所求之事,我亦会为你考虑。眼下两浙百废待兴,朝廷急需银钱缓解民生,海运当是现今最佳筹税途径,我定当立刻报于朝廷。”
“如此,我便静候佳音。”周琰道。
一月之后此事商议妥当,船坞迁徙一事因当地抵触声强,并未立刻强行实施,而是以自愿为主。沈淼和皮光业皆认为只要让那些不肯迁徙的船坞看到有利可图,他们自当不会再坚持。明州一带新设的海船船坞则立刻动工,船坞先期为官民共营,民一方由富商出资,两浙刚经历战乱,各地富商对这种投入皆持观望态度,只有周琰出资加入,几个月后海船出坞,正逢天文潮汛季过去,海船一路顺风,往返了琉球,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这下其余富商方才觉醒,纷纷开始加入,皮光业和沈淼适时公布了详细的准入规则,富商一看纷纷懊悔自己当初没率先加入。
明州海船船坞的丰厚利润最终引得婺州、越州、杭州、湖州等地的船坞纷纷迁入,常州、润州和苏州等地亦心动,吴六配合沈淼适时在这三地出台船坞整合措施,三地顿时看到商机,纷纷留守。至此两浙的船坞全面整合完毕,一个始于吴越,盛于南宋,巅峰于大明的航海时代正式开启。
众多精美的瓷器,茶叶和丝绸从两浙源源不断销往日本,东南亚,南亚,北非,欧洲。两浙地区也自此逐渐崛起为华夏的经济中心,至今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