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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世纪未了的情缘(10)

蓝色地稻草人 瞿国文 3988 2022-11-09 05:14

  我什么时候初次见到阿梅的呢?

  我一边写着,一边靠着BJ寓所的鄂尔多斯制造的羊绒沙发回忆。我第一次见到阿梅,是1985年桂西清平乡正月里的春天,紫蓝的木槿花开满了梦花村,一个阳光充足的日子。

  之所以能够见到她,因为那天改革姐和工富哥都不在家,父亲又去几百米外堂叔家商量春耕的事,家里只留下母亲和戴着虎耳朵针织小龙帽的两岁的我。

  我还记得那个明媚的清晨,田野上一群牛羊漫无边际地吃着稻田里长出的青草,不知谁家养的白鸽来回的在天空盘旋;桃树上跳来跳去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穿着蓝色唐装纽扣衣的母亲见阳光不错,就从瓦屋的竹楼上取下当年的稻谷、玉米种出来,到屋檐前院子里修建不久的水泥晒坝上晾晒。

  阿梅的母亲巧姨那几天也在忙着春耕的事,由于她家去年谷子的收成不太好,所以背着村梅在梦花村里到处向亲戚借谷种。巧姨正好从院子的竹篱笆前路过,看见我母亲拿着木柄推谷耙来来去去摊谷种,就一路小跑的进了篱笆墙来。

  “嫂子在家啊?”

  “在啊,快进来坐坐。这几天没见你了!还以为去娘家了!”母亲热情的招呼着巧姨,用围裙擦了一下屋檐前的长条木凳子递给她。

  “去了!拜完年第二天就回来了,家里现在忙活路,都开春了,可是土都还没挖呢!”

  “不急啊,现在刚开春,还有的是时间。”

  “不急不行啊!两个人在家还行,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苞杆都没打啊!还有一个崽崽,去哪都得带着。”

  “你家男的呢?”

  “我家男的昨天初五去茅山(开荒种地)了!”

  “过完年了,大家都想法出去,在家挣不到几个钱,去茅山的话一年还能挖个几千块,这是应该的!搭哪个车去的?”

  “搭村里老七的手扶拖拉机,——十几个人,土都在那一片,所以大家包他拖拉机去的。”

  那几年,距离清平乡一百多里外的留桂乡,由于属于平原地区,地势较为平坦,再加上一些壮族农户由于拥有很多荒山丘陵,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在LA县政府的鼓励下,大力发展果林经济,像芒果、荔枝、八渡笋之类。但是苦于自己烧荒费时费力,而花钱请工又不划算。因此,这些农户想了一个主意,把荒山丘陵租给像清平乡、远山乡这类高山上来的农户,让他们开荒种地,到年头收取一定的租粮,然后再把地收回来种上果树,这便成了一举两得的事。对于高山上的农户来讲,由于自家分的土地不多,所以能够有大片荒山丘陵来开垦,是创收的一种重要方式。一年虽然劳苦,但是也能挖出个两三千块钱,收成不错的话,挖个两三年就是个万元户。

  “那你一个人在家,得带着这个大的,还得注意肚皮里那个小的。照护得过来吗?”

  “没得事,他爹去一段就回来。屋里现在还有阿梅的婆在。”

  巧姨说完,见我独自坐在老屋的堂屋,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对着村梅东张西望,似乎很好奇想要靠近结交一下这个俏生生的小伙伴,又怕村梅哭闹不好收场,怯生生的不知道该怎么交流才好,满脸露着欣喜又极为耽心犹疑的神情。

  不料我妈和巧姨都看出我的心思,便不免开怀地乐了起来。更没想到的是,村梅从见到我之后,便一直张着童真好奇的双眼打量着我,全身显出要和我结交为好玩伴的意思,还手舞足蹈的挣扎着要从巧姨鲜红的麻花肩背上下来。

  母亲说,“让村梅下来玩玩吧,不要老让她一个人关在家,这下认识了学成,咱们两家的小孩子以后就有伴了”。巧姨听了很是高兴,忙不叠眉开眼笑地对着我妈转过身去,反手解开背带结,让站在她背后的母亲顺手把村梅抱了下来。

  巧姨一边收拾着背带,一边笑着注视村梅兴冲冲地伸手向我跑过来,热情地一把拉住我的手——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似的。只见她一张清俊的脸,穿着一身海军格子衫,戴着白色海军帽,两撮小尾辫用红丝带扎着,格外的好看。

  她张开齐整整的小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有些紧张地说“学成!你叫什么呢?”

  “哦!我叫村梅。——别跟个大笨猪似地坐着了,你看,你们家板凳都被你坐烂了,——屁股下都长了那么大个窟窿,再坐,屁股都生锈了。“

  ”哪有,那个窟窿不是我坐的!是我哥坐的!“我反驳说。

  ”走,咱们到一边去,不跟大人玩,他们太没意思了!我都不知道跟他们怎么讲!咱们去玩娶媳妇好不好?”

  我妈和巧姨听了村梅一席童真话,笑得前仰后合,村梅却不管,径直拉着我的手弯腰走下屋檐石台阶,到篱笆墙一角盛放石磨的地儿去,弄得我满脸涨得通红,表情极度发窘。

  巧姨笑道,“我家村梅不怕生,田姐你家学成没想到还怕羞,脸都变成红布了。”村梅回过头来伸手指着我,振振有词地回巧姨,“妈,学成以后长大了是要做驸马爷的,我今天就要他扮成驸马爷来娶我。”巧姨一听,更是笑得气都喘不过来,拉着我妈的手说,“田姐,这真是两个活宝,你看小小年纪都说了什么话,以后可有得玩”。

  我妈接着巧姨的话笑道,“孩子都这样说了,干脆打小我们就打亲家算了”。巧姨笑道,“好啊,打亲家我没问题,不过孩子长大了要是像那些六七十年代的知青一样都要自由恋爱,咱们现在的话恐怕都是耳旁风!到那时我们都成老古董啰,咱们现在说说笑话还可以。”

  “也是,不过那轮不到我们操心,先这么说着,成不成是他们的事!”母亲继续开着玩笑。

  “行啊,那以后你得帮着我养媳妇!”巧姨愉快地笑了起来,在嘴上又愉快地占了一把便宜。

  我对那时少儿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然而当初这些话,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尚还一字一句记得很是清晰。如今想起来,却不免除了满腹感慨之外,又能如何呢?

  我尚记得村梅家住在村西头梦花溪边,我家住在村东头。巧姨那年给村梅又生了个弟弟,一天更是繁忙。而村梅和我成了要好的玩伴之后,便经常来我家窜门,而且还把她弟弟也带来。于是,大我几岁的改革姐在农忙时,便经常在照看我之余,帮忙照顾着村梅和她的弟弟。这样减轻了巧姨的负担,更使得巧姨来得勤,有时直接把阿梅的弟弟放到我家,半开玩笑地说,“我把你弟媳妇和小舅子一起送来啦”,让改革姐帮护照看。改革姐也不介意,常说“乡里乡亲,大家互相帮忙,这是应该的。”

  后来村梅的父母见上茅山太累,再加上粮食价格几年未变,开荒种地卖不了多少价钱,然后便带着村梅幼小的弟弟到城里去当水泥工了,专门给人建房子。听说当年修了几年南昆铁路,建设过几千米长——当时我从未见过的隧道,对于外面一无所知的我听完十分艳羡——他们能够看见过火车。不过,他们随着火车开通,东南西北哪里有活就往哪走,离家却是越来越远了。

  这个时候的梦花村里,阿梅已经十来岁了,就与婆婆留在了家里,两人互相照顾。我时常去看她们,端着家里煮好的芋头和红薯,或者是过节的粽子等。这时候,我常看见村梅跑出来接盘子,婆婆一眼深情的站在屋檐台阶上望着我们,不时微笑着望几眼天边的人参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便向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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