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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个遥远的梦境(2)

蓝色地稻草人 瞿国文 6094 2022-11-09 05:14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世事的变迁,我才觉得这个隐瞒的梦想已经生根发芽,但却又是如此的可笑:一是很多作家并没有铁饭碗,二是作家并不那么招人喜欢,三是作家并不一定能照顾好家人。

  但我后面却阴差阳错或者说是有点迂回固执地走上了这条可笑的路;这个做作家的梦犹如梦境一样依附在我的血液中——在随后的二十多年里,无论遭遇多少挫折与不快,从未变更过。

  我有时甚至变得焦躁起来;来燕园之后,关于第一部小说作品,我原先构思了好几个,但终未完成;于是,我总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在三十岁之前,有一部成型的小说面世。这几年发生了几件事,使得我又不得不搁置了原先的计划,花了几个月构思了这部以农二代的爱情为主线,以表现农民和母亲为主题的小说——《蓝色稻草人》——《红喜烛》的姐妹篇。

  我想,以生我育我的农民母亲作为小说的开始,这是对她最大的敬意和报答——母亲是那个燃烧了她的生命,点燃了我这梦境的女人。虽然在这世上如此渺小与坎坷,但于我而言,是何其伟大与宽博——她是让我成为现在这样子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没有她,不会有我现在的一切。

  我的母亲这一生,就像那崇山峻岭的大地一样,在别人看来,憨厚得近乎愚痴;她一直身体力行教育我要勤劳,做个善良诚实的人,——“力气是个怪,用了还在”,“不要撒谎,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别做亏心的事,人在做,天在看”——无论外面如何变,她都这样要求我。

  除此之外,母亲的勤劳是出了名的。自从我十一岁以后,家里便再没有养牛养马,母亲便时常念想着再买一匹牛,然后可以耕田犁地,可以自己种粮食。到了近几年,她还是念念不忘。她说,“有了牛自己爱什么时候种地都行,把田租给人家种,能给你多少粮食?咱自己种,有了粮食就不会挨饿,现在去哪买粮食吃,都那么贵,吃的也不放心。有了牛,我自己就可以种了,不用花钱请人而且那太麻烦”。

  但这个愿望,我们几个子女都没有给她完成。但她还是坚持着自家田地自己种。在我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就接到家人的电话,说母亲今年种我的地,收了六袋粮食。听到这里,我便不免难受,我的眼前便现出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母亲一个人站在田埂上,扛着锄头戴着斗篷,如同矗立的稻草人一样守护着满载希望的稻田——这不是幻景,而是很多年来,母亲经常夜出耙田犁地、放水种田的真实再现。

  因而在母亲身上,我似乎看到了近一百年前鲁迅先生笔下那轮挂在故乡中天的金黄圆月,也似乎看到了叶圣陶先生笔下那渐渐倒下的女人与稻草人。

  在现代化的铁轮下,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的印记。我和众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随着传统乡村世界的那些木瓦屋的凋敝与消逝,那些在诗人眼里田园牧歌式的生存方式都将远去,留下的唯有我们的童年记忆而已。而这种童年记忆,也是大部分农村人经历的集体历史演化进程,——只是我们曾经不知道和忧虑的是:未来将会走向何处去呢?

  此刻我想,我的母亲与大地是分不开的了;她应该是中国最后一代传统农民。传统农耕时代即将结束,终将像古老的挂钟那样成为咚咚响过的古董。而我也相信“农民”这个词与身份也将成为历史的弃客,因为平等与尊严是人类共有的诉求:这个赋予公平的时代也该近了。

  ——国家政府部门其实也在做了。最近很多地方都出台了户籍制度改革,很多农村人都成了城镇人。这是值得多么庆幸的事。可是,我却又感到了迟疑,有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忧伤——这种情愫就这样飘忽不定的存在着。

  回想在这些年“城镇化历史进程”中,我和成千上亿的农村年轻人浩浩荡荡地卷入了城市,我们都怀着一颗朴素的心——改变命运,——希望生存得体面一些,活得尊严一些。

  然而走进城市我们却体验和演绎了各种人生。它们交织在一起,让我们哭,也让我们笑,犹如电影院放映的镜头一样扫过大大小小的城角和街市。

  我们自诩或被冠以“草根”、“**丝”,或多或少都带着难以言表的“自嘲、阵痛与创伤”,——显性的或隐性的。媒体上的“伤不起”成为了我们的代言词。这让人很快联想起几十年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留下了很多“伤痕文学”;只不过如今的“愤青”不是“知青”,而变成了大多数经过初中、中专或者大学教育的“农青”,常常聚在网上调侃与发泄“吐槽”而已。

  从人的情绪感受上来说,人生的苦乐悲欢何其相似;透过漫漫红尘,历史仿若有一根悄无声息的绳子链条将一切如齿轮般串起来,不断的旋转,让我们觉得仿若今天的一切曾经都发生过,而在未来又会重现。

  是什么缘由让我们感到如此呢?我会独自求索这样“大而无当”的问题。之所以说它“大而无当”,是像我这种来自草根的人,本应该只思考明天该怎么工作,怎么赚钱讨生活的,——把自己本分的事做好活得体面就好了——没必要去思考那些无能为力的事。

  但后来听到了也亲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远远超出了少年时期课本和家庭所告知的识见和处境,让我茫然不知所措,白白蹉跎了许多岁月。于是迫于心中的不安,养成了刨根问底的习惯,——尽管思考也未必深入,但终究想要弄清楚,就像小时候遇到林子中茅草和泥编织的鸟窠一样,总想爬上树去探究个明白——窝里有没有蛋或者鸟。

  也就是我总想企图用一种可以解释的方式去把握我所处的现实世界,尤其是探寻这背后让我戴着钢铁面具跳舞的那根悄无声息的绳子链条——它似乎是存在着的,——只要摸到绳子的一端或者触碰到绳子的一段,都可以安抚我内心的惴惴不安,使我不至于太过迷茫和慌乱无措。

  因此,在我血气方刚的时候,北大是我精神栖息的地方,将彼此联系到一起,——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北大”这两个字眼,小时候更多的是看鲁迅、沈从文、汪曾祺的作品以及******青年在北大的趣闻,使我知道她;而到了高中后,读了曹文轩教授的许多作品之后,心里有向往之心但知道绝无可能去那上大学,于是,便慢慢封藏了这两个字。

  当我莫名其妙地站在北大未名湖边时,四月的紫色的玉兰花和火红的碧桃开在宁静的校园里。而我真正的去理解去感受“北大”这两个字的份量时,就是在这之后与燕园发生联系的八年时光里。

  在燕园的这八年里,我听到了很多精辟的见解,也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我也变成有点小邪气的人——这或多或少也将虚化于我的小说中。

  其中一个最大的感受是,北大,跟一个词联系得最为紧密,这个词叫“中国”——她将这种民族情怀和豪气溶在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当中。对于我这个从事小说写作的人来说,耳濡目染之余,也不免沾染这种好大的毛病,偶尔也会与认识的朋友高谈阔论谈论相关话题,——好像自己生了三头六臂,真能改变世界似的——后来想起,不免抬头戏谑地嗤嗤一笑,也就过去了。

  我还记得一次在未名湖边与一个初识的复旦女生M闲聊。她是来此考博的,那天复试之后到湖边小憩。她说复试时,其中一位教授问了一个问题,“中国梦和美国梦有什么异同?你以后会不会去美国?”当时,她用深邃的目光望着我,看我怎么答。

  我立马沉思下来,看着水光粼粼的湖面,嫩绿的浮萍冒出头,那个时候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

  我记得很早的时候,读到一则历史趣闻——拿破仑声称“中国是一头雄狮,一旦醒过来将震惊世界。万幸,就让他继续睡下去吧”。我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出处和语境,——是赞美还是贬抑暂且不说,但中国这一百多年来,他从一个战乱纷飞满目苍夷的国度变成现在四处高楼林立,交通四通八达,人手拿着一部智能手机就可以定吃定喝,公众享受着世界的文明成果,——这承前启后的变化空前绝后,确确凿凿就发生在这片近乎魔幻主义造就的神奇国土上。

  这种近乎魔幻主义的存在,在我几度翻看自己家族的族谱时,也常常能够体味到其中的五味杂陈。

  可以说,祖辈们经历了无穷无尽的战乱浩劫,或弃农从军,或落草为寇,或疲于奔命,各个朝不保夕。而父辈在新中国的环境里,参加公社,搞过互助组,农业学大寨,吃大锅饭;后来在改革开放下,包产到户,小商小贩,自食其力,终于不用借粮借米,辛劳地养活自己。

  到我们这一代80后,却是走在信息物联时代,互联网购物,网络写作,手机拍照,智能机器人服务,无人机快递,将我们原有对世界的认识完全颠覆了,与外界联系的方式也彻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国算是走出了一条“活路”——我母亲出去田间干活,口里说的就是“干活路去了”。

  正是由于有了“活路”,这片国土在短短六十年里魔幻的多养活了庞大的十亿人,现在总人口数已经接近十四亿。这十四亿人横跨不同地域、不同民族,还连结不同历史文化,这背后的组织管理是人类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复杂系统,她远远超出人们以前的理解范围,被外国所谓的学界商界称为“中国奇迹”。

  巨大的民族战争、灾害记忆和变革的历史脚步承托着这个奇迹——以“中国梦”的形式贯穿在每一个家族成员与师生朋友的人生里。通过口头讲述、生活体验、书本知识、考场考试、电视广播、求职、结婚生子等等各种方式,又加载在我们年轻人生命的成长路上。

  ——一百多年来,什么样的组织形式可以联合组织亿万个个体进行劳动生产,同时充分发挥众人的聪明才智保家卫国、去除外辱,使民族繁荣昌盛,创建和平富裕的为人的美好生活?

  我到了北大之后,听到不同教授从不同学科不同国家体制演变等视角来解答这个“大问题”——听了之后,没多久便很快忘记了——这类于我而言,尽管曾经是极为关切的,但豁然开朗之后便觉得已经是极为遥远的问题,记住也无甚用处。

  脑海里各种念头不断闪现,关于M的问题,我只是还依稀温暖的浮现少年时候,作为少先队员站在陈旧的瓦房前那杆红旗下,行着少先队礼唱国歌的情景,那个时候我相信,——明天总是光明灿烂的,人也是可爱的。但随着自己慢慢的成长,伴着周遭的巨变,目睹与亲历了很多变故,渐渐知悉人生、人性岂能这样简单,——哪有总是光明灿烂的世界——问题本身并不一定存在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答案。

  ——我沉思一会之后,对着复旦女生M摊开双手尴尬的笑说,“真不好答——不知道该怎么答”。

  回答完之后,我感到一阵虚惶。我不免忆起儿童时期点煤油灯看书的时光,我很怀念那段日子,但是我知道,那只是怀念而已,永远不再重来。时间的流逝,会洗涤一切,将我们曾经弥足珍贵的事物变得毫无轻重,往事会变得模糊以致彻底遗忘不见起来。

  就像这一百年来战火弥漫的日子,那圆明园里升腾起的熊熊烈火都已经远遁了,仿若从未在这周围都是现代高楼大厦的北京城发生过,——历史的硝烟,你往往无迹可寻。唯有一点的是,我们心灵的疮口,有的却并未有那么快的愈合能力,她以记忆或个体疼痛的方式不时地提醒着我们。

  在几年以后的今日,我还能记起那位复旦女生M,——听说后来她终于去美国去了。

  在此,作为“大历史”的参与者也是见证者,在应对历史记忆和饱满希冀的同时,我希望通过自己的笔端虚构还原无数个个体的小历史,怀念或祭奠那些用生命和智慧谋求人的灵性、优雅、尊严,在这片魔幻国土上东奔西走的普通人们!

  谨以此不伦不类甚至有些错漏的长序,告知喜欢的读者;也以此也告慰我的母亲——我终究一直遵循她“人,就要学点好”的教诲,已找到属于自己尚且喜欢的工作和生活方式。

  为了这些少时遥远的梦境以及成年后的思虑,我在几个月内完成了这部小说的创作;人物与内容全凭虚构,所以请读者莫要对号入座,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不快。也同时由此将推出系列文学作品,欢迎大家关注。

  作者:山村

  2015年8月夏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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