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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的天堂里藏匿了许许多多的祈愿者。不停息的脚步带着夙愿在城市街角享受着片刻安宁。凌乱不堪的思绪扰乱着想要上进的心。懂得在恰当的时候选择放弃对我来说是一种心智历练。有时候我怀疑自己的选择,总是编制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的谎言,自己骗着自己往下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教化之下的人,总是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才能真正明白圣人之言。
低头寻走,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简单的交待…………
腊月二十六日,我们正式放假。董哥一大早来到厂里,他说要把数控机床上的机头全都拆下来拿到他家去。他说,最值钱的就是机头,放在这里不安全。然后我和他一起把机头还有电脑主机都搬到他车上。关好所有的门窗,我们就算是放假了。
这种感觉如释重负,特别安静。
中午的时候,他请我吃了一碗羊汤面。
我的心思他明白,所以他没有跟我谈工作的事。而是跟我说了很多人生道理。虽然我不确定明年的计划,他还是给予了我最大的鼓励。人生路上碰到一个真正的朋友不容易,他算是一个朋友。
董哥是个特别顾家的男人,身上有很多优点值得我去学习。他沉稳、吃苦、真实,虽然有时候有些自己的算盘但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从来没有践踏底线,他很有原则。即便是他老婆总是抱怨生活质量,他还是一笑而过。他常跟我说他老婆跟着他吃了很多苦,说两句也是应该的。他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无论多苦他都没有回头。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年的努力,他靠自己买了车子,买了房子,用他的话说“跟上个人了”。有了这些他老婆抱怨少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着他们不再闹别扭而是相敬如宾的时候,我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一个男人该是一个能够扛起一座山的人,他做到了。
金钱真的是一个男人的脊梁,但是骨头才是撑起这条脊梁的重心。
也许每个人都很清楚创业能改变生活,但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创业,也不是每一次创业都能成功。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而我需要一次直面太阳的勇气。这种勇气来自于失衡的心态和环境的影响。而我,很享受其中。
腊月二十六日下午15点40分,萧宏按照约好的时间过来接我。董哥帮我把行李放到萧宏车上。然后推着我赶紧上车,我想着该和他说点什么,可我什么都没说,他也没说什么。我上了萧宏的车,和董哥挥手道别后,我们就往回老家的高速方向行驶。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董哥看着我们走远了他才转身回去。我是个较伤感的人,尤其是对我好的人,我都想抛心置腹。虽然我知道这样在社会上吃不开,可我就是不由自主。
从一个陌生人到熟人也许仅需一支烟,可从一个熟人成为一个朋友却需要一个打火机。
日子就是这样很挑剔的选择了放弃的坚持。我在回味一年当中的经历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萧宏开着车一路向前,我们很快上了高速。结婚了的萧宏和之前完全变了样子,一路上他没有胡侃七侃,而是跟我说了很多他对生活的感慨和理解。
萧宏马上就要当爸爸了,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突然感到失落,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无言而语。
我这是怎么了,我该为他高兴才对。
我的好兄弟,好朋友。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有了家庭和责任。其实我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他们没有成了我这样子。
时间久了我越发觉得真的是命!
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的长长的车流,都是迫不及待回家团聚的人儿。车窗里快速向后移动的高速护栏延绵不断看不到停下来的尽头。家里的父母他们一定又在按部就班的准备过年的气氛,这样的重复从来没有因为不耐烦而停止,而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喜庆。
喜庆有时就像一个借口,一个谎言,一个自我救赎的理由。在没有知觉的时间里需要停下了回味生活的滋味,这样的滋味在交替变更的时节里生成了一种默认格式。
忙碌,不停的忙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忘记了自己。沉浸其中的美好并没有像节日的初衷那样带来多少慰籍,而是带着乡愁品尽五味杂全。
我习惯了没滋没味的年味,清汤寡水的麻痹了自己一年又一年,有时候真的不想回家,想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独自哭泣一小会儿。
下了高速,萧宏把我送到家门口,他和我从车上搬下行李。没做停留就赶忙回家去了。是啊,家是港湾,我们到站了。推开家门的一瞬间,什么惆怅、什么梦想、什么什么,都紧紧关在了门外。看见父母的那一刻,心头漾到嘴角,像离家的孩子找到了归宿只想认认真真好好当个儿子。
手忙脚乱的父母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孩子总是没有怨言无私奉献。我们大了,他们老了,他们比我们更渴望团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盼星星、盼月亮,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孩子不如人家的好而感到失望。在他们眼里我们是最好的。而我们作为儿女是不是做的不太好,是不是有时候被肮脏迷惑了善良偶尔还会怨恨父母,是不是我们太不懂得孝顺。是不是好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回家了。
年龄大了,慢慢的懂了,年不再是炫耀攀比,而是守候。这个年我没出去找他们喝酒豪迈,我学着和家人亲戚沟通感知。连着筋的血肉关系,大家都在无言以对的现实中互相安抚和鼓励,这里没有一句客套话和虚假的敷衍。亲戚们看着我老大不小的样子,都为我出主意想法子。有的给我说媒,有的问我工作,还有的指点我的迷茫,这个年不再单调变的意义非凡。
姨妈得知我的境遇后,着急的帮我询问她大姑子家的孩子。姨妈说她大姑子家的孩子过年回来开的奥迪,在BJ混的风生水起。
姨妈就是这么一个人,特别亲我们。小的时候我们放了暑假母亲就会带我们去老娘家,姨妈离老娘家很近,那里留下了我们兄妹的童年记忆。姥爷姥娘相继离世后,我们又都在外头,就很少去姨妈家了。
自从有了电话以后,父亲和母亲都是用这种方式给他们不在一个地方的兄弟姐妹们拜年报平安。他们和他们的兄弟姐妹有的好多年都没有见面了。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各自有了家庭都是自顾不暇。这是农村人的真实写照,谁都念着谁,可就是谁也帮不上谁。但是只要有机会都是不遗余力鼎力相助。这也许就是亲的缘故,谁都盼着好起来……
姨妈问过她大姑子家孩子后,赶忙把电话号码发给我。其实这个人小时候见过,他叫三宝,和我哥年龄差不多大。
联系上三宝后,把我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下,他说让我等他电话。我对三宝了解甚少,听我妈说他一个人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家里兄弟三个日子很吃紧。姨妈口中的三宝神乎其神,像是暴发户一样衣锦还乡。姨妈和我母亲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姨妈略显时髦对现下环境看的透彻。而我的母亲始终是一个中规蹈矩的农村妇女,她只知道人活着就得奋斗,而且还是老实本分那种奋斗方式。人生或许没有捷径,可在村子里看到那么多过的好的人家大部分都是削尖了脑袋闯出来的天地。作为一个本就朴实的人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看着人家发横财。人与人本质的区别就在于有的人是真的想要,而有的人只是想想罢了。
对于三宝在外头到底是做什么姨妈并不清楚,三宝在电话里说的也很含蓄。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好兆头。这么几年下了,我看待事情不那么单一总会前思后想。因为我太害怕梦碎了。
我不清楚“北上广”留给年轻人多少冲劲儿,只觉得梦想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春节返乡的“铁军”生生不息的带着了不起的梦想往返与世俗之中。每个人心中渴望的成功在各自不同的境遇中此起彼伏,若隐若现。城市的赶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可还是有很多愿意尝试的梦想者踏着乘风破浪的勇气在城市的街角享受着魅力无穷的城市夜景。也许这一刻是希望之巅的沉迷,梦想早以成了想象……
活着的人,也许该为自己编一个继续下去的谎言,在梦想一次又一次消残待尽之时,还可以苟延残喘的屈身“寻走”。
没有梦想就像失去了灵魂,我害怕失去,害怕自己真的成了“活尸”。
我想年月没有预留给我多余的时间去打磨时光碎片,正年轻的生命,该有一次远途“寻走”………
B***J,多少人梦想的都市。那里是天堂,也是炼狱。那里是梦想开源地,也是梦碎的始发地。这座古都,留下了很多谈滋,对我而言一直都是望而声步的仰望。这座城市的魅力无人能挡,我渴望北漂能给我带来一些不一样的经历。
我并没有期待三宝能够指点我成为他那样的人,而是想着只要去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
数日过去了,三宝没有回信。而我早已急不可耐,就主动联系他,他还是让我等。等待的时候时间好像是静止的,特别无奈。
在家一直这么等着,心里越是没底。我就在网上看BJ管吃住的招聘信息,看了好多我都不符合要求。大多需要学历、专业、工作经验。有些不需要学历和经验的还要求年龄,真的无语的很。
招聘网上倒是有很多什么BJ传媒公司的招聘信息,管吃管住月薪4800元,岗位相当不错,什么导演助理、某某明星助理、还有什么灯光场记之类的,说实话真的很好奇那些拍电影和电视剧的,很想感受一下。可心里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前几年在火车站花钱买过一个模型手机,在数码店里刷卡被盗刷过钱,在公交车上丢过钱包,去年在省城找工作被一家企业策划公司骗了一百块钱的押金,所有的陷阱要么是自己不小心,要么是自己粗心大意,要么是自己贪图小便宜。总之是缺乏社会经验。
网上找工作是有些不靠谱,尤其还是外地,这样的念头只好打消了。就一心一意在家等三宝的消息。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帮父母好点家务活儿,做做饭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这一等呀就是一个月,最要命的是家人也跟着揪心。于是我就委婉的编了一条信息发给了三宝:
三宝哥,你好!
我是旋旋,是你妗子的外甥。咱们小时候见过。我是当过几年兵,在外头走了不少弯路,现在是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姨说你现在事业有成,不知道你那边是否能帮到我。我一直想去BJ,没有认识的人。我知道在外头都很不容易,无论能否帮到我,我都很感激。如果你有困难,不好讲,没关系的。我都可以理解。只希望你能如实相告,以免久等失望。
信息发出后,过了十来分钟。他回信道
旋旋,你好!
最近因为工作忙,没顾上联系你。这样吧,如果你想过来,那就过来看看吧。买上票了告诉我一下,到时候去接你。
我回,
好的。
这是勉强的回复。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去了BJ先有个住处,我就可以自己找工作,然后北漂了。
欣喜之余,又多了几份悲愁。又要离家了,突然觉得天黑的太快了。
父母忧郁的眼神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很是疲惫。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让他们解脱这样的拖累。只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尽管我在努力做,还是不够好。
离开,也许离开他们会好受些。
这次出门不同以往,我想轻松面对这趟BJ之行。简单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尽可能的少带或者不带。
去BJ得先到省城,再去南站坐火车。
这是我第一次去BJ,我不知道BJ的真实模样,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在梦里梦见过。
天还没亮,我悄悄起床整理好行装,轻声慢步离开了家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烦恼、忧愁、迷茫又重新附着到了身上。带着它们迈出的每一步都特别的沉重。我特别想甩脱它们可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回避。
每一次离家好像是在不停逃避,逃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站在公路上看着家的方向,父亲和母亲屋里的灯是亮的。我知道每次离家的时候他们比我醒的早。父母的心跟着我不停的纠结,可我也知道谁的痛都没办法代替。可幸的是这种离愁是短暂的。
搭乘上大巴后,天开始渐渐放亮。离去的村子显的特别祥和,没有了节日气氛村子像一位老者安然的等待着年轻的血液注入新的力量,可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焕发生机。
省城的感觉完全不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到处拥挤着想要加入的新人。到了南站面貌斐然的候车大厅,气派的却没有多少人来人往。高铁像一条会飞的巨龙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速度贴着轨道行迹在梦想的海洋里。一切都是新鲜的,让我激动万分的无法调整到一个最佳坐姿。第一次感受到速度带来的刺激,座椅却不知怎么调整。三个小时后,抵达到站。心中的大BJ,唤醒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走出车厢的一刹那我惊呆了,人潮涌动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夹在出站的队伍中间仿佛加入一个逃难派对。吵杂的声音,像赶集一样热闹。
出了火车站我以为眼前会一亮,原来BJ的火车站和省城的火车站没什么两样,就是人多些而已。我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拨通三宝的电话,他让我在旗杆的西北方向等他。
BJ的火车站真的很大,火车站的广场上到处是人,四周的环境并没有期待中的梦境。脑袋蒙蒙的看着人来人往,不晓得他们是刚来还是要走,总之他们特别着急。
我被眼前的实景带入梦幻般的世界里,我以为北漂真的和电影里一模一样……。
在我焦虑等候时间时,一个穿着普通面带微笑的后生走到我跟前笑着说
“你就是旋旋吧”
我愣了愣说
“是,你是三宝哥”
他一边帮我拿行李一边说
“走,车在那边儿,跟着我走”
然后他拿起我的包,我紧跟在他后面,我们穿过一条人行道,进入停车场,从车与车的缝隙中到了他的奥迪车前,三宝打开后备箱把包放进去,盖上后备箱,挥手让我上车。坐到车里,他让我系好安全带,然后我们开始缓缓驶出停车场。一路上他一直保持笑容,我主动和他讲话,他总是很简单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和他讲什么,就和他说家常,这个话题他好像感兴趣,可说了几句又没话了。然后我就闭上嘴巴,看着车窗外高架桥边上的街景。到处都是楼房,到处都是汽车,BJ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真的看不太清楚了。
三宝开车到了一个村子的地方,他把车停到路牙子上说“到了”,然后我赶紧下车,从后备箱拿上行李,三宝锁好车后,就往村子里走。这村子和省城的城中村一个样子,这地方一点BJ的感觉都没有。跟着三宝在村子里拐了三个弯,进了一处民用自建房的院子。院子是三面环绕的平房,紧挨着的都是三四层的楼房。院子里的地面都是土地,院子东侧有一口和我们老家一样的“阴井”,自来水管就是从井里接上来的。三宝领着我进了他们租的房间里,一进门就是一张床,屋里头塞满了东西,电视剧、冰箱、饮水机什么的,房间小的连三个人都转不开。眼前的场景,大概就是北漂的囧状了。三宝从窗台上拿了一支杯子,又从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一桶茶叶,捏了一点放到杯子里,然后接了了一杯热水,笑着递给我说
“坐床上,喝点水歇一歇”
我接过杯子说
“谢谢三宝哥”
他还是笑着说
“走了一路累了吧,路上吃饭没”
他不问,我还真想不起来吃饭这回事,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我是一口饭一口水都没有吃。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都已经饿过去了。我就对他说
“不累,坐高铁比原来的火车舒服多了。我在火车上买的吃了点”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从电视机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我说
“来,抽支BJ的烟”
我拿住烟看了看说
“这烟还真没见过”
他嘿嘿的说
“咱们老家没这个烟”
什么烟我都抽不出味道,也不讲究好与坏,只知道什么烟吸到肚子里都不好。
三宝坐在小凳子上抽着烟看着外头,我们交流又嘎然而止。直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进了院子,三宝才又开始说话。他站起来走到院子里对女人说
“这是老家来的,叫旋旋”
然后女人走到门口热情的说
“你好”
我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放下杯子说
“你好,嫂子”
三宝抱起孩子说
“这是我儿子”
看着这个孩子,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不懂事,过来投奔人家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准备。事已至此只好厚着脸皮说
“三宝哥,孩子几岁了”
三宝一边逗孩子,一边对孩子说
“宝宝,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孩子趴在三宝肩膀上害羞的用他的小手伸了三根手指头。
然后三宝和他老婆哈哈的笑了起来。
快乐也许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女人一个儿子一份事业,即便是没有富丽堂皇,但这就是幸福。尤其是在BJ这样的地方,能有一席立足之力本就很不容易,再别说养活一家人了。
三宝开着奥迪的时候,我不曾想过他会住在这里。看着他和他儿子嘻笑打闹,我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想说太多话,真应了那句“成功的背后都是汗水”。老家的人看到的都是三宝成功的一面,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有多么的艰辛。混迹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找到一份前途无量的事业好慰籍家人。我抬头仰望这座边城的天空,看到了许多无奈和遗憾。老天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真的不知道了。
孩子和三宝玩的累了,他老婆从旁边的房间里拿着一个奶瓶出来,让三宝把孩子抱回屋。我站在院子里,往旁边的屋里瞅了瞅,原来是一间厨房。他们的幸福在这处院子里已经留下了印记。就连房东都夸他们奋斗的不错。房东是两位老人,老爷子半身不遂坐着轮椅,老太太精神看上去不错,坐在老爷子旁边招呼着。我的到来让这位老太太有了很多想要重复讲的故事。他们很少出门,儿女都在市里住,院子里除了房客再没有谁能和他们说说话了。就在老太太问这问那的时候,有两男一女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老太太见他们进来,高兴的说
“下班了?小声点,孩子睡了”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略胖,带着副眼镜的男的操着一口带有我们老家话的普通话,放低声音说
“下班了,大娘”
然后房东老太太指着我说
“这是你们老家刚过来的,你们认识不”
那个人看了看我说
“噢,你就是三宝他妗子的外甥吧”
然后他走到我跟前扶了扶眼镜接着说
“你好,你好”
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
“你好,叫我旋旋吧”
这人笑着说
“旋旋,这是我老婆,这是我弟弟,前几天就听三宝说你要来,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往后咱们相互照应”
听姨妈说三宝带着一个她们村的人,这个人因为偷东西坐过牢,出来后一直没干的,后来三宝把他带到了BJ,干了几年在老家盖了房子,娶了老婆,还买了车。估计说的就是这个人,因为和他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胳膊上有纹身。
这个人很会说话,面相也很随和,一点看不出有前科。
他和我说话的功夫,他弟弟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了老太太跟前和老太太说起话来,他老婆则是进了西侧一个三层楼房的门。三宝手里拿着一把马扎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到了门口。我掏出烟给他们散了一根,三宝指着戴眼镜的说
“旋旋,这是你姨姨家村里的大虎,那个是二虎,都是咱们那儿的”
我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
“你先跟二虎住一个屋,他正好一个人住,等一会儿咱们就吃饭”
我说
“好”
然后三宝又对大虎说
“大虎,你给老乔打个电话,问他回来了没,让他过来一趟”
大虎就掏出手机给他们说的老乔打了个电话。过了没多一会儿老乔就来了。
三宝对老乔说
“老乔,你们那这两天要人不”
老乔看了我一眼,停顿了一下说
“要啥了要,我都快不能干了”
三宝笑着说
“什么情况”
老乔一脸无奈的说
“诶,别提了,没业务,老板不给发工资,没办法,快不能活了。”
三宝递给老乔一根烟,并给他点上说
“你们应该可以吧,怎么可能没业务”
老乔抽了口烟说
“真的,骗你干嘛”
三宝说
“我们也不行,这不是老家来了个亲戚,我还说先到你那呆上一段时间么”
“噢哦,那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找一找,咱们原来办公的那儿有的业务可多呢,他们应该招人”
三宝用夹着烟的手在头上蹭了蹭说
“那也行。你晚上有事没有”
老乔说
“事儿到是没有,就是得赶紧回家喽”
三宝笑了笑说
“要没事儿,喝酒去吧”
老乔站起来说
“改天吧,今天老婆过生日,你们去吧”
三宝也站起来说
“那就改天吧,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带上我这个亲戚,到咱们原来的哪儿试一试”
老乔打着哈欠说
“行,那就明天早上八点,我过来叫你”
说完,老乔转身就出了院子。
然后三宝又对我说
“旋旋,明天你跟上老乔,让他给你找个地方,你先学一学,到时候再到我这儿”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们到底做什么工作,我很费解。他们好像都不愿意多说工作上的事,我也不好多问。
夜幕渐渐降临,房东老太推着老头回了他们的家。三宝的儿子醒了,三宝让大虎叫上他老婆,说出去吃饭。然后跟着他们从住处穿行到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来到了一家川菜馆门口,三宝说“就这儿吧”,大虎他们说“行”,然后我们进了饭店找位置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放到桌子上,有着急的拿了一壶热水和几个杯子。三宝看着菜单点了七八个菜,大虎他们说“行了,行了,不够了再要吧”,三宝始终保持着笑脸说“行,不够了再说”。围了一桌子人却没有多少话,我特别想找个话题,可他们的话题始终围绕着三宝的孩子身上,我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他们这几个人。菜上来后,三宝要了一瓶BJ二锅头,就这么吃着喝着。饿了,真饿了。喝到空肚子里的酒很快就上了头。喝不下去了,也吃不下去了。桌子上的烟都抽烟了,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跑出去买了五包***,回来后大虎说“跑哪儿去了”,我说“买了包烟”,然后给他们每人一包。大虎拿着烟往我跟前一拍说“这是干嘛,都是自己人,见外了”,接着酒劲儿我站起来说“既然是自己人,就别客气,本来就是走投无路,到了三宝哥这里,大家对我这么热情,我心里很感激,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三宝拍着我的胳膊说“旋旋,坐下,坐下”,我看了看三宝,然后坐下,三宝又接着说“大虎,二虎,旋旋买了,你们就拿着,啊”,然后他们俩就把烟放到了自己跟前。
看样子三宝在他们眼里很有份量,我不由的心中一笑。
三宝的孩子瞌睡了,他老婆说“回吧”,然后我们喝完杯子里的酒,三宝到前台买了单。就跟着他们原路返回到了院子里,三宝对二虎说“你把旋旋的行李拿上,领他到你屋”,二虎就到三宝的房间拿上我的行李,叫我跟他走。三宝又说“旋旋,早点休息,明天赶八点起来”,我说“好的,三宝哥,你们也早点休息”。说完我就跟着大虎二虎他们进了东侧楼房的小门。大虎两口子在三楼住,二虎在一楼。跟着二虎进了他的单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和一张写字台,门背后放着一个脸盆架,地上放着一个暖瓶和一桶水,靠床的位置放着一个行李箱,床上团着一团没叠的被子。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单身住所。二虎瘦高瘦高的和他哥哥长的一点都不像。进了门,他把我的包放到写字台上,用瓢从桶里舀了一暖瓶水,插上电热棒,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支说
“坐吧,一会儿水热了洗洗”
我说“好”
喝上酒抽上烟,小日子就这么飘起来了。二虎他比我大三岁,他说他来BJ七八年了,干过很多工作,赚了钱就胡花海花一分钱都没攒下。他还说当初三宝来BJ还是他介绍来的,只是三宝胆子大,和三个同事合伙自己干了这个行业,刚开始不景气中间那两个合伙人就相继离开了,三宝就一个人支撑到了现在。二虎说,三宝很有手段,去年赚了不少钱,为了撑门面三宝买了那辆奥迪。他说三宝其实也没什么钱,都贴进去了。
晚上我和二虎干坐着抽了两包烟,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他把他们工作的内容很详细的跟我叙述了一遍。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具体的项目,但大概心里有了普。他们做的是类似学术课题以会议模式开展旅游项目的事情。二虎说,他们每天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打电话。而这些电话都是打给相关政府部门的。说白了就是公款旅游罢了,然而政府目前高压反腐如此严厉。想必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了。二虎也说,三宝已经很久没给他们开工资了。这也许就是三宝为什么让别人给我找工作的缘故吧。
和二虎说话说的都两点多了,他好像精神焕发一样一点睡意都没有,我是困的不行了。睡觉前我想去趟厕所,二虎告诉我楼里没厕所,小便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大便的话得去我们吃饭的那条街。还好只是小便,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撒了尿。回到房间衣服也没脱就睡了。睡着睡着,肚子疼的实在是不想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天都快亮了,二虎侧着身子还在看手机。我找了点卫生纸,就往有厕所的地方去,这个时候大概是五点多,外头还有点冷,街上却有很多人走来走去,村子里的早点铺热火朝天已经有很多人在吃完饭了,我在村子的主街道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公共厕所,厕所外头排着很多等待上厕所的人。等了好久都没人出来,我就想肯定不止一个厕所吧,就往村子里又走了一会儿看见个厕所,跑着进去正好有一个坑位,稀里哗啦的肚子瞬间舒畅了。厕所里脏的不成样子,味道酸臭捂着嘴吧还刺着眼睛直流泪。我提起裤子,就有一个人迫不及待的占了位置。出了厕所外头又排上了人。
这就是BJ吗?这就是北漂吗?这就是梦想的地方吗?我反复自问,活着为什么会是这样?
肚子空空的看着包子我不敢说饿,因为我害怕上厕所。
往回走的路上,我看到村子里出来的很多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红色塑料桶,有的小姑娘打扮的很时髦,看见我看她们,她们难为情的下意识把桶往身后藏。我知道那是尿痛,可能还有大便。
天带着黑蒙蒙亮,没有谁能看清谁的脸,谁也不认识谁。这个处于四环和五环交接处的位置,房租二三百块,的确这就是北漂。
心中的大BJ,大首都,我没有看见电影里的场景。看到了底层现实到无能为力的真实。天与地的差别也许仅仅是隔着一条环路或者一条街道。
梦想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萌生了展翅飞翔的动力。他(她)们都是生活里的野子,寻走在大都市里蜕变命运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