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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舍

鸾归桐 斑之 5555 2022-11-09 06:31

  更始二年的冬虽久久恋栈不去,但‘春’意却比往年都旺盛蓬勃的多。

  时光刚转进二月,房前屋后还有残雪未融,嫩绿的小草便争先恐后地从褐‘色’的土地中钻出来。

  没用上两三天,便铺满了阶下庭中,似一张丝绒地毯在微寒的‘春’阳中轻轻招摇。

  又过了几天,也不知是哪天夜里的风暖了些,漆里舍庭中‘花’架上的迎‘春’‘花’也冒出了新芽。

  等着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时,黄灿灿的迎‘春’‘花’早已布满了枝条,点缀了一角晴空。

  梨‘花’估‘摸’着是二月十二三时才开,在一片新绿中堆的洁白胜雪。

  偶有风来,裹来梨‘花’独有的清甜香味。

  至于以海棠‘花’而命名的锦棠院中,‘春’光便更盛了。

  挨着锦棠院西南角那片竹林旁,种着大片大片的贴梗海棠、垂丝海棠、西府海棠、木瓜海棠,开的热闹极了。

  海棠‘花’海同着竹林翠影,辉映着雕梁画栋,在蓝天下晃动反‘射’着灿烂的日光。

  ‘侍’‘女’们说笑的声音穿风而来,漫洒在空气中。

  解冻已有月余的荷塘上,时有飞鸟掠过湖面飞去,点开一圈圈涟漪。

  ‘波’光粼粼中,阳光在其间跳跃闪烁着,金灿灿的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春’‘色’侬丽、‘花’香染衣中,郭圣通的婚期一天一天‘逼’近。

  二月十五这日,天‘色’还熹微昏暗时,整个郭府便忙‘乱’了起来。

  漆里舍中灯火通明,人声噪杂。

  常夏和羽年本想迟些再叫醒郭圣通,左右婚礼得将近午时才开始,她有一上午时间可以梳洗打扮。

  但几乎是漆里舍中点燃第一盏灯的同时,她便在里间叫起人来。

  婚前紧张忐忑睡不着也是有的,常夏和羽年便进去服‘侍’着她起身更衣。

  常夏道:“歇过午后再给您梳妆着礼服吧?”

  郭圣通点头。

  先秦初汉时婚礼庄重肃穆,既不举乐也不办宴。

  嫁‘女’之家灯火三日不灭,谓之思念。

  娶‘妇’之家丝竹三日不奏,谓之劝慰。

  婚礼当日迟暮时,新郎点灯驾车前去迎娶新娘。

  新人礼成后次日拜见公婆,三月后新‘妇’入家庙跪拜行礼。

  婚礼发展到汉末时,已开始设宴奏乐,整个婚礼过程趋向喜庆热闹。

  总而言之,今天一天是不要想消停下来了。

  郭圣通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昨夜早早就上榻躺下。

  只是也不知怎地,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先时还有些睡意,到后来越躺越清醒,竟呆呆地望着青鸟流云纹的帐子底望到天明。

  是因为紧张吗?

  她又不是满含着喜悦和期待的平又薇,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为什么就睡不着呢?

  害怕吗?

  好像也不是。

  郭圣通披了褙子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新怡人的空气。

  苍穹清澈高远,叫人心里敞亮极了。

  西边树梢上还挂着几点残星,在半明半暗中轻轻闪烁着。

  一刻钟后,天‘色’大亮。

  绚烂的朝霞,一点点地染透天边。

  太阳费力地冒出圆边来。

  郭圣通目不转睛地看着。

  起初那太阳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步履蹒跚地往上冒着,可猛地一瞬间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霍然从天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它越升越快,放出刺目的光芒来。

  周围的云层也镶上了一层耀眼金边。

  漆里舍的赤金瓦当也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郭圣通眼中忽地就起了雾气。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日出。

  虽然,说来说去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她在廊下放空思绪地呆立到巳时,才终于回过神来。

  还有一个时辰,婚礼就要开始了。

  她该梳妆了。

  她转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笑着提起裙摆往里走。

  及笄后她可以梳的发髻和戴的首饰式样都变多,只是还没梳上几天就嫁人了。

  也不知道常夏和羽年是不是暗地里也‘挺’惋惜的?

  郭圣通进到卧房内,由着‘侍’‘女’们替她更换玄黑‘色’婚服。

  黑中扬赤为玄,天之‘色’亦为玄。

  两刻钟后,她穿戴完毕。

  ‘侍’‘女’们簇拥着她到齐人高的铜镜前,她深垂眼帘,并不想看隆重装扮起来的自己。

  母亲从外走进来,“桐儿好了吗?刘秀已经从王宫出发了。”

  常夏摇头,“还没梳妆。”

  母亲道:“不急,来得及。”

  说话间,母亲已经到了郭圣通身边,“怎么不照照镜子?”

  郭圣通抬起头来,镜子中的她缁衪纁裳,脚穿赤‘色’丝履,明眸皓齿,清丽动人。

  她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您怎么来了?”

  母亲道:“你大舅和况儿都去‘门’口迎他了,家庙摆宴也有你二舅和大舅母看着。

  阿母左右无事,不来看看你做什么?”

  婚礼当日,‘女’方父亲需在‘门’口亲迎新郎,并赐酒给新郎。

  郭圣通父亲早亡,便由弟弟和大舅代之。

  新郎把酒一饮而尽后,往‘女’方家庙而去。

  家庙早已设宴,只待迎亲后开宴待客。

  新郎以雁做贽礼来见过相迎的‘女’方长辈后方可登堂迎亲。

  不论母亲和弟弟对这桩婚事怎么看,但时人崇尚礼待新郎,该尽到的礼仪还是要尽,万不会叫人说郭家不知礼数。

  郭圣通点头,跪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

  母亲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瞧着她,目光温柔如水,满含着慈爱。

  等妆成后,‘侍’‘女’们都退下,屋里便只剩下郭圣通母‘女’二人。

  母亲握着她的手,轻声感慨道:“实在是太仓促了,太仓促了——

  阿母万万没有料想到你会嫁的这么突然,许多事都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桐儿,委屈你了——”

  母亲说到后来,声音已然微微哽咽起来,眸中水光盈动。

  郭圣通忙劝道:“不委屈,该有的我哪样没有?

  有什么好委屈的?”

  却不想母亲听了她的话后愈发难过,几乎是哽咽难语起来:“‘女’儿大了总得嫁人是不错,可阿母这心里怎么这么难受?

  一想到捧在手里如珠似‘玉’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这么嫁出去了,我这心里真是堵得慌。”

  郭圣通也被母亲说的有些泪目,但她知道她若是也哭起来,母亲只会越发难受。

  她柔声劝慰道:“您别难过,我即便嫁出去,不也还是您‘女’儿吗?

  您想我了,我就回来看您,和从前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刘秀说了,婚后还会在漆里舍住上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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