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凝从阁楼下来,得知那男子掷双倍价钱要见她,柳妈妈见钱眼开,赶紧给男子安排雅座,待凝凝过去。“公子好面生?”她轻牵千水裙摆,坐在男子面前。“宁姑娘,在下尹朝,这厢有礼了。”男子礼貌地作揖。宁凝凝惊讶地看着他,略作镇定地欠身回礼,“给公子请安。”尹朝看着宁凝凝,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姑娘好琴艺,在下有一故人,也和姑娘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芷儿,你下去吧,我陪尹公子坐坐。”宁凝凝支开芷儿。芷儿疑惑地看看他们,她觉得尹朝和宁凝凝是相识的。“公子见笑,凝凝仍青楼女子,怎敢和公子的故人相比。”凝凝捧上茶。“宁姑娘本名唤什么?”尹朝的眼睛从凝凝进来就不曾离开过她,他连芷儿下去都不经心去留意。宁凝凝躲避着他的目光,“宁凝凝入青楼,早已忘了前尘往事,公子何必苦苦相问。”“我的故人,名唤宁青凝。”尹朝一字一字地说着,语气看似温柔,却裹着不可忽视的逼问。“原来故人与我名差一字,真是有缘。”尹朝忍不住了,伸手紧紧地拥住她,“青凝,我找你找得好苦,为何不相认?”宁凝凝一动也不动,多熟悉的感觉。“我知道,当年我丢下你去学武,让你一个人面对瘟疫,是我的错,我回村里找你时,你已经和你娘来京城了,诺大的京城,我上哪找你,后来是听说迎香楼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叫宁凝凝,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尹朝倾诉着相思之苦。“公子认错人了。”凝凝轻轻地推开他。“青凝,你忘了我吗?还是你身边男子如云,你忘了我们的诺言了吗?”“诺言——”宁凝凝笑起来,有些悲戚地说:“公子,凝凝每日听到很多,不知公子指的是何诺言?娶凝凝,还是给凝凝家财万贯?”尹朝退后几步,不敢相信这话会从他心里最深爱的女子口中说出,“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愿与君连理枝。”他口中倾吐,这是他和宁青凝相许的诺言。“公子的诺言真是情真意切,只惜凝凝不是故人。”“青凝,你为何要这样?我不会因为你进了青楼就看不起你的。你永远是我眼里的青凝。”尹朝愤怒地摇着凝凝的肩膀,他苦苦寻找的女子就在眼前,却被拒绝相认。“我只知道我是迎香楼的花魁,公子若是来寻乐,可以找凝凝,若是寻人,请去官府。”宁凝凝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那刹,眼眶红了,她已不是当年的青凝了。尹朝独自一人喝了大醉,才摇摇晃晃地走出迎香楼。芷儿回到厢房,舞儿还没有回房,芷儿趁机看看右肩的伤口,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向,反倒愈发严重了,她的右肩基本就无力抬起了,她心里焦急地暗使力,想挥掌试试,却疼得蹲下,半晌起不来,伤口的血又涌出。她没法子,挥指点了穴道,封住动脉。她必须要出去,找赵郎中!她在伤口上垫上布条,把柳如飞给她的碎银塞到腰带间,来到后院,爬上靠墙的榕树,偷偷地溜出了迎香楼。芷儿低着头快步走出小巷,拉着一个路人打听赵郎中的住处,却不想京城姓赵的郎中有好几个,她又道不出名来,闷闷不乐地在城里走着,不知如何是好。恍惚间,却又来到了凌王府前,她有点惊讶自己无意识的举动,难道因为知道这里曾经是她的家,才会如此眷恋?她扶着右肩,摸摸石狮子,喃喃自语:“石狮子,阿玛那个时候出战,是不是也会把手搭在这里,和额娘告别呢?”这时,一顶轿子在她不远处停下,轿子里的人狐疑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芷儿把脸靠在狮子身上,闭着眼睛,幻想着那个模糊的画面,阿玛身穿盔甲,站在门前和心爱的额娘依依告别,额娘千叮嘱万叮嘱阿玛平安归来,还有她,拉着阿玛的宝剑,不肯让阿玛丽去……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阿玛和额娘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姑娘可是前来找本王?”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芷儿心里一惊,睁开双眼,只见凌宴轩站在她面前,不解地望着她。不远处,轿子和轿夫停在那里,看来凌王是自己走过来的。在凌宴轩锐利的目光下,芷儿如做贼般慌张起来,语无伦次地应答,“我是来,不不,不是,我是路过的。”凌王的脸上没有反应,只是慢慢靠近她,她的眼睛,在黑夜里如闪闪的星星般美丽,这双眼睛,他见过!难道她就是那个男子?凌宴轩突然想起那晚的男子。四目相视,凌王有着不可亵渎的威严,而芷儿,却泄露出自己的底气不足,她在害怕,凌王每走一步,她就退一步。“是不是宁姑娘让你来的?”凌王故意问。芷儿如释负重,不停地点头,心里怪自己没用,有宁姐姐这么好的理由她都忘了。“那有何话转达?”“呃,姐姐说——”芷儿脑袋瓜一转,“姐姐说让王爷有空多去迎香楼坐坐。”“哦!”凌王像一座山似的挡在她面前,她不知怎么逃离。“王爷,我转告了,那先告辞了。”芷儿不敢望着他,凌王的靠近,让她的心里如砰砰直跳。凌王点点头,他要看她想玩什么把戏,宁凝凝是个懂事的女子,从来不越份,从来不唤人找他去见她,就算想见,也是亲自登门。不过他要确认一件事先。他朝芷儿的右肩伸出手,“姑娘的衣裳上沾到东西了。”芷儿本能地躲开,凌宴轩的手悬在半空,他挑挑眉头,心里的猜疑更深了。芷儿侧过脸看看肩上的布料,的确是衣裳上沾了些尘土,可能是爬树时弄上的,她不自在地说:“不敢弄脏王爷的手。”凌宴轩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她在躲他!“姑娘脸色不好,是否需要唤人瞧瞧?”她的脸色在夜色中看起来更不如白天了。“不用了。”芷儿更加慌乱,急忙要离开,却不小心踩到裙摆,一个趔趄,往前倾。凌王本能地拥住她,这一惊一乍,让芷儿直接昏在凌宴轩的怀里。凌宴轩抱起她进了府里,唤来府里的大夫。大夫一把脉,赶紧回禀,“王爷,这姑娘身受重伤!”凌宴轩冷笑了一下,动手解开芷儿衣裳上的两个衣扣,拉开衣裳,伤口呈现在眼前。果然是那晚夜闯王府的他!芷儿右肩上接近溃烂的伤口让凌宴轩心里一揪,她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坚强,能忍受剑伤刺骨的疼痛,还在迎香楼当丫头?他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玉佩,忍不住挑起细细端详,这一龙一凤的玉佩,不像是民间普通百姓人家的,倒像是皇亲国戚才配拥有的,她就像一个谜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还愣着干嘛,快给她上药。”凌宴轩吼了一旁的大夫。大夫赶紧用王府里皇宫御赐的金创药洒上去,重新包扎好。“王爷,这姑娘的伤要不能动,才能痊愈得快。”凌宴轩沉下脸,吩咐总管,“你把她送回迎香楼,交代柳如飞,不要让她干任何重活。就说在路上发现她昏迷,送回去的,不许让人知道我知道她受伤的事。”总管领命,不敢多问,带上两个家丁,把芷儿扶上轿子里送回迎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