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凝摆脱了金爷,再次回到玉露阁,凌宴轩早已人去楼空,宁凝凝黯然神伤,失望地问芷儿,“妹妹,王爷回去了吗?”“是呀!”芷儿把玉露阁收拾干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宁凝凝。“那,盈雪有在王爷面前说什么吗?”凝凝暗想,那个女人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亲近凌王的大好机会。芷儿嘟起嘴唇,一副忿忿的模样,“姐姐,她很讨人厌的,她给王爷跳舞,王爷赏给她一锭金子,后来让她退下了。不过,桌子上的点心,王爷说赏给我,所以我都吃了。”芷儿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看凝凝。凝凝听了,不由地望着芷儿出神,王爷从来不正眼瞧过她身边的丫头,这次怎么竟然会把点心赏给芷儿,而且是在芷儿表现饿了之后,他难道被芷儿吸引了?不会的,芷儿只是个小丫头,他一定也是和她一样,觉得她可怜。“姐姐,我,是不是又错了?”芷儿见凝凝不说话,担心地问。凝凝起身,抬起芷儿的下巴,用手帕轻抹她脸上的红印,“疼吗?”“已经不疼了。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该吃点心吗?”“没事,王爷赏的就是你的,可以吃,去找厨娘,拿点热水敷一下,这脸要是肿了就不好看了。”凝凝吩咐后,回厢房去了,她盼着凌宴轩来,却被盈雪抢了机会,她心里不舒服。芷儿见宁凝凝不须陪伴,便去找柳如飞,“柳妈妈,我可不可以出去一下?”“你要去干嘛?”柳如飞正在塌席上抽着大烟,半眯着眼问。“今天是我满十六岁了,我想去拜拜爷爷。”芷儿老实地说。柳如飞将手中的大烟筒轻敲了一下,坐直了身子,“芷儿,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现在临近夜晚,客人太多,忙不过来,你要去伺候你姑娘梳洗,你明日早些起来,再去吧。”芷儿只好点点头,欠欠身要离去。“等等,这几两碎银,你拿去,明日看看喜欢什么,就买点。”柳如飞叫住芷儿,从荷包里拿出碎银放到桌上。“谢谢柳妈妈。”芷儿把碎银收好,感激地说。“去厨房帮忙烧水。”柳如飞面无表情地叮嘱,她其实第一眼见到芷儿,就很满意了,芷儿看起来很温顺。芷儿到后面的厨房,厨房里的大叔和厨娘正忙得不可开交,伺候各个姑娘的丫头都在催着要热水。“芷儿,你去那边看火,要把火烧得旺旺的。”大叔一见芷儿就不客气地叫着。“知道了,大叔,交给我吧。”芷儿到灶前蹲下,认真地往里面加柴,扇风,一时间火旺了起来,大叔把水烧热,分别盛到盆里给各个姑娘,再由丫头们端走。“每次这个时候都要累死人,也不给我加人手。”大叔不满地抱怨。“大叔,以后我一有空就来帮你的忙。”“小丫头,你现在这样说,到时候你有客人了,就没空来了。”大叔有些轻蔑地说。芷儿笑了笑,“大叔,就算有客人,这个时候都是闲着的。”“那倒是,不过,芷儿,你不用给你姑娘端水去吗?”大叔见旁边还剩一盆水,好奇地问。“呀,我忘了,我现在就去。”芷儿这才记得她是伺候宁凝凝丫头,赶紧站起来,可是一脸的炭灰沾在白净的脸上,惹得厨娘和大叔大笑起来。厨娘递过抹布,“快抹一下你那小脸,都花了。”芷儿用手胡乱抹了抹,“没事,我先给宁姐姐端水去。”她捧起木盆,右肩剧烈地撕扯了一下,她呲着牙倒吸了几口气,被大叔眼尖发现了,“芷儿,你怎么了?”“没,没什么!”芷儿语气有些虚弱下来,硬撑着给宁凝凝端水。凝凝梳洗过后,厨娘把饭菜端来摆在桌上,芷儿候着凝凝换好衣裳那去后院洗。这迎香楼的姑娘等级分得很清,花魁在自己的厢房吃饭,四朵金花在东厅吃,其他姑娘在西厅吃,丫头们要等伺候姑娘梳洗后,收拾好东西,才能在偏厅吃,等吃好了,就要开始忙着跑上跑下端酒菜,招呼客人了,手脚慢的丫头,常常是吃别人吃剩的饭菜了。芷儿把宁凝凝的衣裳洗好后,来到偏厅,别的丫头早已吃罢,饭桌上一片狼藉,她疲惫地坐下,望着剩菜,一点胃口也没有。“小丫头,来,这是阿福让我给你的。”厨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上面放着一个烧鹅腿,“他说听柳妈妈说你今天十六岁,所以让我给你下碗面,这烧鹅腿是他从外面买回来的,快趁热吃,都累了一天了,以后,手脚要伶俐点,不然就没饭吃的。”厨娘摆下碗,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芷儿拿着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哽咽起来,直接扒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起来,她才十六岁,她什么都不晓得,就被告知要报仇,方权死了,她被镖局赶出来,受尽了委屈,她想吴大婶,想狗儿,想村子里所有的人,阿福的这份关心,让她触景伤情,以前方爷爷也总是会给她满生辰岁时下碗面,告诉她吃面会长命百岁,她常常笑方爷爷,她那么小,离百岁还远着,现在她明白了,方权是多么害怕她出事,害怕完成不了阿玛和额娘的托付。“唉,别哭了,以后连眼泪都不知道是什么了,快把面吃了,糊了就不好吃了。”厨娘摸摸她的头,端着捧盘走回厨房忙去。楼下开始传来阿福高声叫唤的声音,“四朵金花迎客。”有客人来了,芷儿吸了口气,不管多难过,还是要好好活着,她要吃东西,要把伤口养好。她吃完后,去找宁凝凝,宁凝凝点着檀香正在描画,“吃好了?”“嗯!”芷儿点点头。宁凝凝停下笔,招手让芷儿过来瞧瞧,一见芷儿花猫似的脸,就掩嘴笑起来,“妹妹还不快去洗洗脸,要是有客人,可就见笑了。”芷儿凑到铜镜前,瞅瞅自己的脸蛋,也笑起来,在厨房烧火时沾到的炭灰,现在不均匀地分布在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像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诺,就在这里洗了,陪出去阁楼,今晚柳妈妈安排我弹琴。”宁凝凝把描好的画抽好,她描的是一幅鸳鸯戏水图,准备用来刺绣。“姐姐,我洗好了。”芷儿用清水洗净脸上的炭灰,露出精致的脸。凝凝望着芷儿不涂粉妆的脸,心里有些感叹,年轻真好,不抹妆却胜精雕细琢的妆容。女人都是有对比心理的,这宁凝凝名列花魁,受尽奉承,而且她本也是娇滴滴的美人,才惹得京城的男子念念不忘。如今面前的芷儿,让她有败下风的感觉,她轻轻地摇摇头,在心里责备自己:宁凝凝呀,你怎么和一个小丫头较劲了,真是堕落风尘许久,也有一颗风尘心了吗?想到此,宁凝凝把手搭在芷儿的手上,笑了笑,“以后要注意,走吧。”芷儿随着宁凝凝到阁楼,楼下已座无虚席,那些男子一见到凝凝抱着琵琶落座,都吆喝起来,凝凝媚眼一扫,面若桃花,弹唱起来:迢迢寄相思,一曲琵琶音,盼呀盼,知己何处寻?迢迢山水情,悠悠女儿声,等呀等,君兮在何方?一曲停罢,掌声不止。芷儿没见过这场面,好奇地到处张望,突然,一束柔情的目光引起她的注意,她顺着感觉望去,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眼睛紧随着宁凝凝,他虽轻摇手中的扇子,但专注的神情让芷儿觉得他眼里没有任何人的存在。宁凝凝也察觉到了,她似笑非笑地回望了那男子,那男子似乎不是迎香楼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