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后,七月为慕汐换了件青纱挽裙,整理了一下妆容,脸上仍是遮着那面绣着白云的面纱,两人乘坐马车去了崇圣寺。早已有侍女在寺外等着,那侍女见慕汐从马车上下来,便走上前问道,“打扰了,请问姑娘可是芸鳳楼来的”
“正是。”
“请随我来吧。”那侍女领路,将慕汐和七月带到寺庙的后苑,后苑四周都有侍卫巡逻着……
慕汐瞧着,一日不见,这里竟加了这么多侍卫。
这时,迎面出现一个背着药箱跌跌撞撞的老头,一边咳嗽一边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慕汐眼见着他便要摔倒了,上前扶住了他,没想那老头竟伸手扣住了慕汐的手腕,也许是下意识的,慕汐下一秒便旋转挣脱了那老头的手,反扣住了他的手臂,如此快的动作,谁都没有注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
“老人家,当心走路。”慕汐好意提醒道。
那老头咳嗽了两声,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多谢小姑娘了。”话刚说完便躬着身子走了。
慕汐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心想刚才是不是太敏感了,竟会以为那个老人家在探她的脉象。
那侍女领着慕汐和七月到了崇圣寺后面的偏苑。
“王妃这会儿正在里屋诵经,请两位姑娘稍坐片刻,奴婢这就去请王妃。”慕汐和七月刚坐下,便有人端了热茶上来。一会儿,里屋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有一抹素衣长衫出现……
慕汐起身,眼睛望着出来的那个妇人,两人四目相对,慕汐不惊不语,那妇人倒慌了神,眼神里透出惊讶,捏着佛珠的双手力道也紧了几分。
慕汐轻唤了句“夫人……”,那妇人回了神,转移视线,请慕汐坐下。
“那日姑娘走得匆忙,救命之恩还未好好感谢,本该我亲自去请姑娘的,奈何我这身子虚弱,吹不得风,这才冒昧让人代我去请,怠慢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夫人言重了。那日之事,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哪里谈得上救命之恩。倒是我不懂规矩了,不知您是王妃,还没给您行过礼……”慕汐起身准备行礼,七月也跟着起身,那王妃走上前制止,“不可……不可,我一直在这寺中诵经,本就该废掉了那些名号,这里哪有什么王妃……姑娘请坐,你我之间不必这般拘礼。”
慕汐坐下,悄悄打量起面前的人,那王妃虽穿一身素衣,不施粉黛,身上却透着一股超尘脱俗的气质,盈盈细步,浅浅微笑,给人一种很高贵的感觉。
“对了,也不知姑娘会喜欢吃些什么,我好叫人准备着晚膳……”
“夫人,不用麻烦了,弦乐此次来看看夫人,如今夫人身体安好,那弦乐也不便打扰了,应让夫人好生静养才是。”慕汐再次起身施礼,笑容浅浅,正欲转身离开……
“汐儿……”王妃见慕汐要走,慌张起了身,那本是闷在心口的话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声音虽小,可那一句‘汐儿’却让慕汐听得心惊。慕汐迷茫地回了头,看见那王妃伸出来的手又默默地收了下去,她那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夫人刚才唤我什么?”慕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难道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好意思,弦乐姑娘,我刚才一时情急叫错了……”
“夫人可是有事?”慕汐轻声问道。
“弦乐姑娘能跟我到里屋一会吗?我有几句话想跟姑娘说说。”王妃将慕汐带进里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慕汐神情复杂地走了出来,七月默默地跟在身后。
出了崇圣寺门口,慕汐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迎面走来一个风度翩翩的银衫紫袍男子,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个青竹长衫的配刀侍卫。那紫袍男子便是大理神宗段智祥的皇子,名叫段祥兴,他身后那名侍卫叫钟长风。段祥兴迎面走来,与慕汐擦身而过,一缕淡淡的清香沁入鼻间……
好熟悉的感觉?祥兴停了脚步,脑海中转过所有记忆中的人,他转身,遗憾的是只看见一辆马车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从视线里消失不见……
“公子?怎么了?”钟长风一言,将祥兴的思绪拉回现实,他默默笑了笑,没说话,扭头走进崇圣寺里,绕偏路,一直到了后苑。
后苑的侍卫见了段祥兴马上恭敬行礼,远处走来一个提着药箱的佝偻医者,那人正是刚才撞到慕汐的那个老头,他是皇宫里的单太医,医术高深,深得皇族信赖。
“老奴拜见殿下。”单太医向段祥兴作揖行礼。
“单太医不必多礼,快请起。对了,我母妃的身体可有大恙”
“殿下放心,王妃只是心气郁结再加上这气候不适才昏迷过去,臣已为王妃诊治过,如今王妃已醒,气色恢复了许多。”
“刚才是否有人来探望过母妃”段祥兴试探性地问了问。
“刚才……确实有两个年轻女子来过,其中一个还戴着面纱,王妃还命微臣探视那蒙面女子的脉象,可那女子会武艺,微臣扣不准她的脉象。”
“母妃为何要你这样做”探脉母妃是在查什么
“这个……微臣不知……”
“行了,你先回去吧,以后还要多劳烦单太医照顾我母妃。”
“臣惶恐,行医治病本是臣的职责。”
与此同时……
马车上,慕汐从崇圣寺出来后便一路心事重重,低着头一直望着右手腕上的红色印记,脑海中反复回想刚才在崇圣寺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主子主子……”七月轻声唤道。
“啊?怎么了,七月”
“主子还在想刚才的事吗?”
“你也觉得奇怪”慕汐问道。
“七月倒觉得主子挺奇怪可是有什么心事”
“七月……你可知那王妃将我带进里屋说了什么?”慕汐将右手腕摊开给七月看,“你还记得我这个印记吗?娘亲说这是我小时候胡闹,不小心烫伤的,我这个印记就只有你们几个亲近的人知道,我也很少显露出来。可那王妃却对我这印记那般在意,她把我带进去也是追问我关于这印记的事,她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印记还有刚才我明明听见她唤我汐儿,难道我听错了吗?”
“七月那时在主子身后,也听得真切,确实是唤主子汐儿,而且神情慌张,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七月,你知道吗,见王妃之前,我碰到了一个老爷爷,我扶他起身的时候,感觉到他好像有意要探我的脉象,我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如此连着一想,这背后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主子的意思是,她们在调查你的身份??”
“你派人去查查看,这大理国还有谁的手腕上有印记,还有查查那王妃的底细,我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
“你们绕一绕再回去吧。”七月轻轻掀起马车的帘布的一角,对着车外驱赶马车的车夫小声说道。
“你担心她们会找人跟上来?”慕汐问道。
“我也不确定,但谨慎些也好。”
马车绕着市集兜兜转转了几圈,车外人来人往,热闹嘈杂,摊贩的叫卖声,铁铺的打铁声,茶楼的说书声,卖艺的吆喝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慕汐坐在车内就可以想象到外面的世界那样的繁华热闹……
而此时,有一辆马车与慕汐的马车擦肩而过,车内的人掀开窗帘往外瞧了瞧,那人正是李睍,里面还坐了俞珉。
慕汐和七月回到临安客栈后,初雪还没有回来。与此同时另一处地方,一辆马车绕过最嘈杂的路段,悄悄进了芸鳳楼后院,一个蓝衣小姑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正是初雪,车内陆续下来四五个青衣女子,皆是红莲教的姐妹。
“寻姐姐呢?”初雪询问那些个前来后院开门的丫鬟。
“寻姑娘在前面阁楼教姑娘们唱曲儿。您跟我来。”一个丫鬟回道。
“姐姐们先各自寻处安顿好,晚点我叫寻姐姐与你们见面。”初雪对着身后那四五个红莲教的姐妹说道,然后跟着那个丫鬟去了前面阁楼。
带路的那丫鬟走在前边步履轻盈,脚下生风,懂路子的人才会看得出她是学武的,其实在这芸鳳楼里,像这样穿着很普通的丫鬟小厮,大部分都是会武功的,这般隐藏身份只是为了更好保护芸鳳楼里的人。
还未走到前院阁楼,远远地便听见有人唱曲儿的声音,如同莺莺黄鹂,余音绕梁,好听至极。
初雪走进了,抬头瞧见一身红衣的凌寻在教一群白衣女子唱曲。
“真好听。”初雪拍手叫好,走上阁楼。
“初丫头,你何时来的?”凌寻遣散众人,迎了上去,“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汐儿的伤好些了吗?”
初雪走到圆桌旁抬脚坐下,抓起圆盘上几颗枣子一个接一个抛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回道,“主子的伤快好了,今天让我过来跑腿,带了几个家里的姐妹过来,等会儿姐姐再看看怎么安排她们吧。”
“汐儿有没有想好怎么应对比试招亲?”凌寻问道。
“我不知道,主子她没有说啊。”
“罢了,你这小丫头能知道什么,成日里就知道吃。”
初雪朝凌寻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纵身一跃,跳下阁楼,“姐姐要没什么事,那初雪就自个儿出去溜达了。”话刚说完,人一溜烟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