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个细伢子,叫赵二喜。和立秋小学的时候是同学,在他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父亲去山上砍木,结果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被一截非常尖锐的竹子从胸脯中间穿过,血流不止,抬回家就死了。
后来他娘也改嫁了,留下这个细伢子跟着婆婆生活,小学没毕业就在家里干农活了。眼看着细伢子长到二十多岁了,他年迈的婆婆也病死了。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住在那栋老泥土房子里,穷得叮当响。
“哎,这个细伢子,又去偷王老汉家的竹子了,被人家当场抓住了,还不肯承认,和王老汉打起来了,把他脑袋打破了。”刘天顺气呼呼地说道,然后抓起放在桌子上的茶缸,大口地喝起了茶。
“哦?那这细伢子现在在哪呀?我和他是小学同学,要不我去劝劝他吧。”立秋说道。
“在楼下仁才的办公室,这个王老汉不肯,要细伢子赔医疗费,可他不仅不赔,反而还说些难听的话。”刘天顺气恼道。
立秋心想,这个细伢子,恐怕要他拿十块钱现金出来都困难。“那我下去看下吧。”说罢,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邓仁才是村里的民兵营长兼治保主任,村里的一些矛盾纠纷,都是由他这块负责调解。一进他办公室,就听到他在苦口婆心地劝道,“细伢子,你得讲讲道理啊,王老汉被你打伤了,你医药费总得出吧,又不多,才五十多块钱。”
“是他先动手打我的,而且还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是男人,打我耳光那是会背世的,这事他没理,我不赔。”细伢子梗着脖子就是不肯服软。
他这话把个王老汉的嘴巴都气歪了,头上青筋暴起,扎着绷带都快给挣出血丝了,“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你要是不偷我竹子,我能打你耳光吗?再说了,你这哪里头一回偷,你自己说说,你偷了多少次了?”
细伢子正想着反驳呢,立秋笑着道,“赵二喜,还认得我么?”
“杜立秋嘛,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你现在都是咱们村的村长了,当官了,就是怕你不记得你这没出息的同学哦。”细伢子有些讥笑的味道。确实啊,当年小学同年,现在人家,又是企业家,又是当村长的,和自己那相差得可不是一两个级别啊,心里怎么着也有点酸酸的。
“你可别这么说,咱们是小学同学,这份情谊可是永远都抹不掉的。那时候你还和我同桌过,我老是借你橡皮擦。”立秋说。
“这事你都还记得呀?”赵二喜有些意外,他表面看起来很狂妄,但是因为家境的原因,内心却是非常自卑的,对于立秋这样的同学,根本就不敢去攀关系。
立秋继续说道,“当然记得了,不过你的样子可变化太大了,以前那么瘦弱,现在长得这么粗壮了,只是太黑了点,哈哈。”
赵二喜有些不好意思了,“每天在外面晒太阳,能不黑么。”
王老汉看他们两个是同学,还聊得这么热乎,有点急了,“村主任,你办事可得公平点啊,可不能因为他是你同学,你就包庇他吧。”
“王伯,这个你放心,别说是我同学,就算是我爹,他要是犯错了,那我也不能包庇啊。”立秋说道,然后又转向赵二喜说,“二喜,王伯头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赵二喜耷拉着脑袋,脚在地上划来划去,“是我弄的没错,可他不该打我耳光啊。”
“你把王伯打伤了,现在人家只问你要医药费,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你可不能不讲理啊。”立秋道。
“可是,可是……”赵二喜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立秋已经明白了,这个赵二喜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他口袋里没钱,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只能犟嘴了。
“王伯,是多少钱医药费呀?”立秋问。
“58.5元,就在咱村卫生所缝的针,还打了消炎针。我可没多要他一分钱。”王老汉气鼓鼓地说。
杜立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数了六十块钱,递到王老汉前面,“王伯,这是六十块钱,就不用找了,这事就算了,您老也消消气。”
赵二喜看到立秋给他还钱,急了,“我怎么能要女人的钱呢,传出去我这脸往哪放啊。”
“这钱可不是白给你的啊,算是我借给你的。”立秋皱眉道。
赵二喜这下也不好怎么办了,“可是,你也知道,我家里啥都没有,我也没本事,这钱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呢。”
“你这年轻力壮的,这就是本钱啊,还能挣不着这几十块钱。我问你,你想赚钱不?”立秋问道。
“想啊,我做梦都想赚钱啊。没钱的日子你不知道多难熬,别说娶媳妇了,就连一日三餐饭想吃饱都成问题哪。”赵二喜灰头土脸地说道。
“那这样,你到我工业园的厂里去打工,现在先做做保安,管吃管住,一个月给你一千二百块钱工资。”立秋说道。
赵二喜脸上满是惊喜,甚至有点怀疑这不是真的,“我也不是没去找过工作,可人家一看我这打扮,我这小学学历,而且啥技能也没有,都不要我啊。你那厂子能要我?不怕我给惹麻烦?”
“你就给我好好干就行,你要是敢做混蛋事,我立马开除你。”立秋正色道。
“哎,这个我肯定不能给你抹黑啊。只要有那啥力气活的,我都能干。一个月一千二百块钱,哎呀,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赵二喜止不住的狂喜。
这时,王老汉倒是有点过意不去了,“杜主任哪,我这事倒是解决了,你可别给自己惹麻烦啊。”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细伢子,一般人可不敢收留,顽劣成性,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你要是弄到你厂里做事,指不定就干出什么坏事来呢。
立秋倒是无所谓,“王伯,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你好好回去养伤吧。”
一场纠纷就这么被立秋给化解了,王老汉和赵二喜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治保主任邓仁才也就松了一口气。要是立秋没来,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解决这个大麻烦呢。
立秋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刘文彬笑嘻嘻地站在外面,“想不到,你这个年轻的村干部,调解纠纷也挺有一套的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原来刚才立秋下来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了,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调解纠纷的,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是出于好感。
“嗬,这方面,你老爸可是高手,我在这方面还嫩得很呢,只不过恰巧细伢子是我小学同学,就帮了个顺手忙而已。”立秋呵呵笑道。
刘文彬看到立秋的笑容,心里愈发地喜爱。他年纪也不小了,长得也挺不错的,追他的女孩挺多,但是他都没有感觉。刘天顺是个传统的人,看到儿子都25岁了,还没对象,急得团团转。
这次特意编了个借口,说他娘生病了,是想让他回来相亲的。他大姑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城里工作的姑娘,这姑娘长相俊美,人也聪慧,在一家幼教中心当老师。
可是安排他们两个见面后,刘文彬回来后,竟然说,没感觉,不喜欢,没看上。把他老爹气得呀,差点没吐血。
然后就给他下死命令,这个没看上,那就继续相亲,一直相亲到有合适的为止,才肯放他回江汕上班。他也是无奈啊,可是这个爹一向强势惯了,也不好太拗着他,只能先拖几天再说。
今天来村里,也是在家里呆得实在是无聊了,没想到碰到了立秋,他一下子就有了兴趣。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他觉得杜立秋身上有一种女人身上不常见的气质,这种气质自己也没法形容,既有男人的浩气,又有女人的柔媚。他感觉她一下子就击中了自己。尤其是她刚才那一笑,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他正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靠近她,这时,刘天顺在楼上叫道,“杜主任,你上来办公室,咱们几个开个会。”
立秋应声道,“好嘞,就上来了。”然后,她歉意的一笑,“对不起了,不能和你聊天了,你老爸在叫我干活呢。”
刘文彬连声说,“没事,没事,你去忙吧。下次再来找你聊天。”
接下来的几天,刘文彬几乎每天都到村里来了,而且只要是立秋在,就总呆在她办公室,缠着和她聊天。
立秋也是有些郁闷,你这村支书的儿子,总找我聊天干嘛啊,我这还一大堆的事情呢。可是,又不能明说啊,只能应付着。
儿子的反常表现,刘天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孩子,给他介绍那么多个条件不错的女孩都看不上,现在难道看上了这个杜立秋吗?要论长相,贤惠,那几个哪个不比她强啊?”
他其实是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和这个杜立秋扯上关系的。先别说她在外面这么些年赚这么多钱,鬼知道有些啥名堂,说不定这钱就是来路不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