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场雨后,n市的樱花就开了,白似雪,柔似云,风吹来,飘飘洒洒、落英缤纷。
自那晚离开叶家后,少爷便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亲自照顾她。至此,叶辰和寒衣间的一切他也已全然知晓。除了愕然,他更多的是心疼,对寒衣的心疼。他也终于知道,原来相识的火车上,让她在梦中难过无助的人就是叶辰。
寒衣的床前,少爷静默地守护,喃喃自语:“原来当初他们就已经认识。我出现的,太迟了。”
是夜,夜色沉沉,乍暖还寒。
一周后,少爷见冷寒衣情绪有所恢复便试探着提起叶辰。“是哥自己通知我去叶家接你的。”
“是吗?”冷寒衣苦涩一笑,脸色苍白。就算如此,叶辰也未必再愿见自己了——那晚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在叶氏。
他不是不会见我了。冷寒衣低着头,忍着疼痛这样想到。
“别哭呀。”一见寒衣落泪,少爷又急的跳脚,“你别哭,我陪着你呢。你看,我这一直在呀,要不我唱歌给你听。”说着,就嗯嗯啊啊地哼起来。
可是,我们少爷虽然天人般姿色,却有一副破锣嗓子,唱出来的歌实在不敢恭维。冷寒衣一边心酸一边想笑,最后实在没忍住,破涕而笑。“别唱了,不然更伤心。”
见寒衣还会打趣自己,少爷才喜笑颜开,跳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样才乖嘛!世界上谁都可以哭,你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会难过啊。”
少爷理所当然地说道,他那样坦诚无遮,竟让冷寒衣再次湿了眼眶。她把眼泪擦掉,小心问出了自己关心已久的另一个问题。
“少爷,当年你来到中国时,是不是也…很难过?”
闻言,少爷呆了约莫有那么几秒,而后才眼神变暗,“和你一样。”
“只是你比我更难,”寒衣拉住少爷的手,“你要假装放手,因为你想再见他,对吗?”
少爷被握住的手一僵,故作轻松地笑道:“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寒衣头一低,声音转小,“我只是……”
“好了,不说了。”少爷故意打断她的话,“会过去的。”
冷寒衣在少爷那住了一段时间后回到清云。彼时樱花已落尽,几场春雨,花树萧条。她把有关叶辰的东西——他的围巾,他的手套,甚至他交代工作时给她留下的便签,她都小心翼翼藏起——全部收拾起来,,放在箱子底部。
他是不会见她了。
也好,终于都结束了。此后,也不用再害怕为难。
正发呆之际,隔壁宿舍人告知楼下有人找。
本以为是少爷,但走到楼下才发现不是。
“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冷寒衣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冰冷。
薛冷靠在车边,对寒衣的态度浑不在意,“你觉得没有必要,我倒是认为应该做个了解。我订好了地方,上车吧。”
那是一家古色古香的茶室,雅致安静,庭院内一株古老的梅花树,枝桠上面挂满了圆圆的灯笼。
“我母亲喜欢梅树,只是现在不是开花季节。”
冷寒衣扫视了眼院子,在薛冷为她选好的位置上坐下。窗外有几株兰草,开着素雅的花。冷寒衣伸手,隔着窗棂摘了几片花朵,捧在手心。
“去年我回永安谷一次,你门前的兰草开的很好。”
永安谷?寒衣在唇间呢喃着这个名字。四年了,自从离开它以后就从未回去过。
她冷睨着他,“薛医生真是会开玩笑,当年一把火几乎把木屋那一片都烧尽,又哪来的兰草。”
薛冷垂首煮茶,缓缓道:“我找人重新修复了那一片。你们都走后我在那又待了一段时间,所以……”
冷寒衣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有必要吗?”
对于寒衣的嘲讽,薛冷浑不在意,漫不经心道:“有没有必要也都已经做了,总留那么一片焦土不合适。再说,就算我不修葺,草还是会长出来,火怎么能烧得尽草……”
“但人却已经死了。”
面前,茶壶里的水已经。薛冷倒茶的手忽然顿了下,但最终,还是稳稳地给寒衣倒好茶。
“你们都走后,我让吴经理给我找了些苦尘茶。”薛冷端起茶杯,轻嗅了下。他没有戴眼镜,模样清雅,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度假村和寒衣品茶时的样子。“真是苦不能咽,却不知他是怎么忍得下去,甚至还爱上的。”
冷寒衣抚杯的手一颤,白玉般的指尖便沾了晶莹的茶水。
薛冷的目光从她的指尖上滑过,“我知道他会被你吸引,却忘了要收获你的爱情是多不容易,毕竟你有时候冷得对自己都残忍。”
寒衣冷笑声,“不过是因为卑微,你们却以为是冷傲,你说,这是不是有些可笑?若不是走投无路,一切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而薛医生,”她抬眸看着薛冷,“您也会一直是朋友。”
她这一声‘朋友’,却说得薛冷心底一疼,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故作轻松地叹了声,道:“我是没机会了,但菲儿倒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不知薛冷是否是有意提起菲儿,但寒衣的神色总算缓和了许多。“她活得很开心,很满足,无忧无虑。”
寒衣低着头,手指一圈一圈在茶杯上画着,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说话间薛冷眼中倏忽而过的痛苦。“她是有些没脑子,”薛冷借着喝茶的时候说道,“单纯,像她父亲。”
“她父亲?”寒衣微微蹙眉。
“我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嫁了别人。那人去世早,菲儿一直由我母亲照顾,后来母亲去世,菲儿就和我生活到了一起。”
“她从没说过这些……”寒衣声音发低,“她每天胡搅蛮缠又那么有活力。”
“应该是像了那个人。这也好,我们这边倒没一个像个正常人,包括叶家。”
“那人是个好人,但可惜死的早。当年我母亲被父亲赶出门时,正是那个人收留了她。”
赶出门?
寒衣惊讶地看着薛冷。
“其实也很正常,世家豪门里,迫于家族压力而娶了不喜欢的女人的事屡见不鲜,叶辰不也差点娶了温家小姐吗?”
提及叶辰,寒衣眸光一凛,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下。
“要去见见那位温小姐吗?”
寒衣抿紧嘴唇,眉心紧蹙,似乎薛冷这句话是有魔力一般。
离开之前,薛冷突然叫住寒衣,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以后,你都不用再害怕了,至少不用再怕我。”
寒衣怔住,她明白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终于放过她了。但已至此,放不放过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