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衣走后不久,一直寂静无声的叶家突然骚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骚动慌乱不再是源于小楼,而是来自叶辰的房间。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人安守在春夜的温柔情致。等陈简鹿鸣循声赶到时却看到叶辰扶着窗棂站着,他的右手悬垂,手背上鲜血直流。
鹿鸣看着满地狼藉,立即冲过去拉开叶辰,挡在叶辰和窗户之间,下意识地把自己做沙包。
“你干什么?”叶辰严厉地看着鹿鸣,“我告诉过你不许这样做,出去跑圈!”
“可是……”鹿鸣想要解释,又看了看叶辰尚在滴血的手。
“去!”叶辰低低地呵斥命令。
见鹿鸣不情不愿地离开,陈简也不敢再去劝什么,拿出药箱安静地给叶辰包扎。
“您也别生气,鹿鸣他受过训练,他的使命就是保护您……”
然而,您字未说完,陈简已感受到来自叶辰的威慑目光。“好,我不说了。”
等包扎结束,叶辰已半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双眉紧锁,原本冷削的脸此时显得苍白又疲惫。
陈简看着窗外,远处下山的路上已无人影。他叹了声道:“既然您舍不得冷小姐,又为何让她走呢?回来的司机说她已经被威廉少爷带走了,他还说……”
“……说什么了?”叶辰闭着眼睛缓慢地问。
“他说,”陈简停了下,声音转小,“他说冷小姐哭了……”
“是吗?”叶辰将身体后仰,喉结缓慢动了下,眼泪便从紧闭的眼角滑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迈出叶家大门,看着她蹲在路灯下哭泣,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知道了。”他轻轻说道。
陈简没注意,继续说道:“老太太说她心志坚,不是爱哭的人......”
“简叔,您出去吧……”叶辰打断他的话,但刚说完,人突然身体前倾呕吐了起来,下一刻,殷红的血便从嘴角溢出。
“二少爷!”陈简上前扶住叶辰,却见他整个人已摔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快找医生。”
离开叶家的冷寒衣在少爷的安抚下终于渐渐睡去。梦中,她想要喊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叫不出他的名字——这几年,她把那两个字藏在心里、压在心里,却从未在唇齿间吐出过,此时,她鼓足勇气想要呼喊他,却发现根本叫不出口。
眼泪自梦中流出,少爷像照顾孩子一样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寒衣的肩,直至她艰难入睡。
叶家。
经过一阵忙碌后,叶辰的情况终于稳了下来。只是他绝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小楼却是被人抬进去。意识恢复时,他首先听到了床头医疗仪器的声音,一下一下,规律到没有一丝活的、生命的感觉。
“还好不是非常严重,不需手术,以后千万不能让他再喝酒了。”
不远处,医生和鹿鸣陈简小声交代着。
“简叔,哥房间的玻璃是他自己砸碎的?”鹿鸣问陈简。
陈简沉默了一会,“他舍不得冷小姐。”
“那她为什么要走?她是不是又和哥吵架了?”鹿鸣跳起来,“不然好端端地干嘛离开?”
“我也不清楚。”陈简叹了口气,“老太太一夜没睡我去和她讲一下,你在这守着。”
“那我可以去看哥的大哥吗?”鹿鸣突然问,“我想去看看那个大哥,哥偶尔会说起他。”
“不必了。”陈简的脸色一凛,“守着二少爷就行。”
……
原来这是小楼。叶辰微微睁开眼,满室的白,像是盖尸体的白布那样,僵硬冰冷。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睡’了十多年?
李儒最近来的越发频繁了,他是不是已经要醒过来了?还有她,她躲我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到这儿来?她在这说过多少从不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她有没有说起过那28天的生命,她有没有说过当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种种问题像是枝蔓一样缠在叶辰脑海,它们生长,向心脏进发,造出一个木屋子,屋内是冷寒衣哭泣的悲伤的身影,她的脚边,是一个小小的沉睡的孩子,它有着和叶辰一模一样的脸…...
见叶辰有知觉,鹿鸣高兴地跑过来,握着叶辰的手不放开。“哥,是不是冷寒衣又欺负你了?她真可恶,总欺负你。”
叶辰虚弱地动动身子,“我欺负她?”
“是啊,每次你总因为她生病难过,这不就是欺负吗?”
鹿鸣认真地解释,叶辰却苦笑地动了动苍白的嘴角。
“对了,哥,刚才我悄悄去看了下,”鹿鸣看了下身后,确认没人后才在叶辰耳边小声道:“我去看你的大哥了。”
“是吗?有什么感觉?”
鹿鸣一脸纯澈,摸着头道:“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挺年轻,看起来和哥的年纪差不多。”
“哦。”叶辰神色淡淡,闭目养神。
“我还看到他舅舅李先生了,见我在那还训斥了我几句。”
“那以后就不去了。”
“知道了。”鹿鸣乖乖地应下。“对了,哥,你和冷寒衣之间,是吵架了吗?你不是一直想把她带回叶家的吗,怎么让她走了呢?”
叶辰转头望着窗外,声音低沉,又沙哑,“鹿鸣,原来我曾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