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一片死寂,直到晚风突然呼啸起来。冷寒衣望着空荡的天台边缘,昏倒之前她只记得耳畔空吼的风,和天上无声的夜空。
浑噩中,她终于哭喊了起来,她就站在叶辰摔下去的天台边,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可是下面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她跪在天台边,双手抓着裸露出来的钢筋,因为太多过用力而被戳破了皮肉,鲜血直流……
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喊她,但她浑然不绝,而只是将身子向前一倾,嘴边凄绝一笑,便跟着跳了下去。
……
清晨,冷寒衣从混沌中醒来。只片刻,她便意识到那不过是梦,自己还好端端地活着——生平第一次期待死亡,却没能如愿。
她僵直地躺在床上,心口的窒息再次袭来。若世界从此后再没有他,爱恨憎怨,都没了落脚点,那她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清晨的光已透过窗帘投射进来,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冷寒衣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管,她神色祥和,内心在兵荒马乱后再次做好死亡的准备。
男人的声音就是这时在耳边响起的。
“醒了?”
本是简单的一句询问,但那熟悉至死的低沉音色却如巨雷一般洞穿了冷寒衣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猛然就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眼泪直接滑下落在枕头上。
对方抱起她,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
冷寒衣边哭边拼命捶打对方的胸口,似乎只有这样,过去这一夜经历的绝望才可以排遣干净。
鹿鸣想必是一直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开了门查看,却只见冷寒衣捧着脸不停地哭着。而叶辰,正坐在她旁边。
“哥,没事吧?”鹿鸣轻声询问。
叶辰摇摇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大抵是哭累了,冷寒衣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
“好了,别哭了。”叶辰把她仍在颤抖的手握在手心,用拇指抚去她掌心手背的眼泪。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冷寒衣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再次滑下。“你……”她瞪着他,又怨又恨又委屈又难过,竟是‘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有嗓子深处的哽咽。
“我不想见你。”终于,她哭着说。
“好。”他柔声应下,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伸出手替她把眼泪擦掉,然后再次把她拥住。“天还早,你再睡一会。”
冷寒衣趴在叶辰怀中,左耳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大起大落的情绪终于安宁起来。
“我以为你死了。”
“我知道。警察在下面铺了充气垫。”
“我害怕。”
“我知道。你做噩梦,在喊我。”
冷寒衣再次抽泣起来,“我…不想见你。”
“……嗯,我知道。”
陈蓉跳楼的闹剧第二天便占据了n市各大媒体的头条,记者大人们发挥他们那让人叹为观止的想象力,绘声绘色地串连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叶氏两女性员工为了叶氏总裁叶辰争风吃醋,意欲跳楼自杀,叶辰调解不成,危急时刻被女员工一同拉下坠楼。另外,据知情人士透露,叶辰早已与先前的冷姓女子貌合神离,只是为了维持好形象而没有对外公布。此番身陷三角恋情,可见传言可信。
宁浩读完上面这段话,气愤异常。“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他冲着叶辰说道,“我们家颖彤可对你没有一点心思。”
叶辰神色淡淡,“她对你也一样。”
宁浩脸色一僵,干笑起来,“我是她哥,就差血浓于水了,你哪能和我比。”
叶辰白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宁浩原本明亮的眼睛暗了下来,遂又像自我安慰道:“不急。”大概是为了掩饰失落,他又立即转移话题,“陈蓉和媒体的事怎么解决?早上看了下,股价受了点影响。”
“不留,也不追究,让她自己选择。”叶辰咳嗽起来,脸色仍有些苍白。“媒体那边是薛梁在作祟,既然他不客气,我们就把计划好的礼物送给他,也算礼尚往来。”
宁浩一听,突然兴奋起来,“你确定要收购他旗下最大的公司?之前我劝你,你总是不肯下狠手。”
叶辰低着头,想起那28天的生命。“薛冷回来了。”他的声音转低,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补充道:“为了孩子,我也该做点什么。”
收购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一切尘埃落定时,薛梁还没从惊错中回过神来。他怒不可遏,原本想借着陈蓉的新闻打压叶氏,却因此大意失掉了薛氏集团中最为重要的子公司,被叶辰袭击了自己的后防。
薛冷不冷不热地劝说他不要再和年轻人斗,更不要和叶辰斗,可薛梁却打了他一巴掌,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你斗不过他。”薛冷擦着嘴角的血,“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你不会成功的。”
薛梁知道他说的是雅雅的事,瘦长的脸上突然涌起一抹阴森可怖的笑,“但我留下了你。所以,你就算再怎么恨,我都是你父亲!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改变!”
薛冷的脸一阵白,放在口袋里的手握起又放开……
毕业在即,清云内既繁忙又惆怅。经历了叶辰坠楼事件的巨大冲击后,冷寒衣便不再见叶辰,甚至连见面的心思都了了,只偶尔从菲儿口中知晓一点叶薛商战的信息。她沉默地准备着毕业事宜,等着内心从大悲大喜的撞击中愈合起来。
收拾书本时偶然翻到了牧仁清的一本散文集。那是之前在牧家作客时,初灵见她喜欢送给她的。但书拿回来后就被她放到了角落里,因为初灵告诉她,散文集是写家人的,而很显然,她不在他的家人之列,甚至,他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冷寒衣打开书看了几篇,果如初灵所说,字里行间,都是他对家人,尤其是初灵这个女儿的喜爱。心中的不平被书中那些美好温暖的文字唤醒,冷寒衣苦笑一声,再次把书合上。她想起初灵即将举办的时装展,作为学生的毕业作品,能到‘叶氏’的赞助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公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冷寒衣心想,再想想自己的贫寒,真是一天一地。
应该是心里的不平驱使了她走到牧家门前。她想要问问牧仁清,问问他是否还记得一个叫冷心柔的女人。
然而,所有准备好的话还未问出,就在见到叶蓉时被生生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