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每天大步流星地在街上走。
她衣着极时髦极靓丽——夏天是各种各样的裙子、T恤和马裤,春秋天是各色外套和毛衣,冬天则是大衣或羽绒服。当然,她还有数不清的丝巾和围巾。
她是小城里有一道奇异的风景。二十年来,其矫健的身影为城里每个人所熟悉。
她是抗癌女神。
二十年前,她在北京一大医院查出肝癌,晚期。
医生对她家人说:顶多还有三个月。
她从家人的表情里读出了诊断结果,把医生和医院大骂一顿!
哼,三个月?三年之后我要是还活着,你输给我什么?!
什么化疗放疗,统统滚一边去!
这种病,三分之一是治死的,三分之一是吓死的,哼,医生你别想吓死我!我也不用你治!
从此后,我可要任性地活了!
首先,她要装修房子。
她以前经常想,等三个女儿大学毕业后,她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房子改造一下。
现在,她们全都已重点大学毕业,两个在省城报社工作,一个教大学,谁也用不着她的钱了,她干嘛不想怎样就怎样!
三个女儿一听,巴巴地每人打来一万块!
然后,逛时装店。
女为悦己者容?干嘛不穿自己喜欢的?!自己喜欢啥就穿啥!
她专门买年轻女孩儿穿的衣服,什么时髦穿什么,什么好看穿什么!
我偏穿!谁笑话?
酸葡萄!自己穿不上才笑话人家!
想当年咱也红过!什么《红灯记》《红色娘子军》,没咱行吗!
多亏了唱念做打的功夫,因为底子好,咱的身材到现在还很妙!
打扮得漂漂亮亮,再戴上墨镜——奥黛丽?赫本就爱戴墨镜。戴不戴,感觉不一样,你试试。
然后,哪儿阳光明媚去哪儿,哪儿鸟语花香去哪儿。
一个女儿去日本,给她买了个料理机。
她把一切能吃的都用料理机打烂了吃,只不吃肉。
癌细胞这厮,精得很,知道什么有营养吃什么。
她既然不以药物为武器,光赤手空拳跟它们斗,就必须切断它们的给养!
她天天跟癌细胞商量,跟它们说悄悄话:伙计,你们既然来了,咱和平共处,你们要是把我干掉,最终对你们也没好处……
她对着镜子哈哈大笑。什么事儿开心想什么。她年轻时风风光光的事儿多着呢!
抑郁沮丧是可鄙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你抑郁沮丧,你周围的人怎么办?人生苦短,胡不快乐?!
癌症病人据说很多都有自杀的倾向。不信你问问,一个个不是郁闷死就是窝囊死。
干嘛想不开!干嘛不开心!
怎么开心咱就怎么活!
因为她看起来比健康人还精神,有人就找她。
有人邀她加入京剧联谊会——协会这个东西公安局要备案的,怪麻烦的,他们玩不起。
老年大学的老同学也找她演出。
她一概谢绝。她要自己唱,自己玩。那多随意。
她自己游山玩水,也不跟旅游团,因为那不好玩。
大不了……在外面!那也无憾!
医生医院本是她的仇人,她最恨去医院。
不过为了找那个判她刑的大夫雪恨,她还是去检查了几趟——当然,每一次癌细胞都大大减少!
哼,我还活着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