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金桂的意外退出,接下来的对月穿针便没了悬念。
往年,金桂领衔的汀兰院,总是在比女红上胜出,又在穿针时“得巧”,所以,七夕夜的斗巧,汀兰院三场总能胜一场。
今年,金桂的榜样示范,使得汀兰院里的其他婢子均无心恋战。大家自忖,谁人能比得过金桂?谁人又能如金桂那般忠心耿耿的“斗巧”?即便如金桂般,到头来还不是差点被废了一双手……
因此上,汀兰院的排名便可想而知——垫底的那一个是跑不脱的了。
相比于小骆氏的萎靡不振,二夫人宋氏此时却是斗志昂扬。她口不择言地打击小骆氏,又上蹿下跳地帮着九姑子,为的就是第二场对月穿针的胜者归属于她二房。
总不能好事都落到柏义堂一房头上吧?
相信柯氏应该知晓她的心意才是。
宋氏越过大夫人,远远地瞟了眼一直正襟危坐的柯氏。
宋氏虽没有亲生的小姑子,但,她也不想所有的风头都被四房给抢去。
她二房和四房一样,也有三个小姑子正待字闺中呢!
能于七夕夜斗巧胜出,不但利好几个未婚小姑子,与她二夫人也是一件极有体面,极为光彩之事……
宋氏思及此,眼光不由看向了二房的几个小姑子。
四姑子隐姜,苏氏所生,都过了十五岁,因生辰为五月初五,毒月毒日所生,至今还未嫁人。
七姑子媛姜,陈氏所生,再有几日便过十四岁生辰了。
十姑子哀姜,曹氏所生,今年还未满九岁。
四姑子和七姑子,不知是生母不济,还是倒霉催的,都生在了不详之日……
宋氏对此,心下着实幸灾乐祸过。但她又是几个小姑子的君母,于情于理都该为小姑子的婚事出头。即便不用她当家作主,她也理应为几个小姑子在闺誉上造势。
这后面的道理,是二郎主柏商在商议四姑子的婚事时对她言明的。为了闺誉,柏商还特意将四姑子的生辰改在了五月初八。
可那又怎样?
四姑子隐姜,照样脱不了毒月所生的事实!
宋氏的嘴角不由扯了扯:苏氏一心痴想着四姑子能“女配侯王”,暗地里不止一次地跟柏商透话,即使是没有纳赀财的随嫁媵女,她也甘愿。
没见过这么甘愿做小的,自己是小妻妾室还不够,还想让自己亲生的小姑子也去做小妻,且还是个没名没分的媵女!
不知苏氏是怎么想的,她宋氏,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子子甘当做小!
她与前夫所生的姑子相乌,就嫁给了梁砀郡郡府睢阳城计佐汲岸的长子汲贤。计佐虽是小吏,汲家又是小门小户,但相乌进门就是长新妇,且上头又没有君姑可侍奉,可说是一进门就主持了中馈。
宋氏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她与大嫂马氏,一进门都没有君姑可侍奉,但,“长嫂如母”、“事嫂如母”是礼教传家的教诫,尤其柏厥就封国后更是一切以“礼”字当先,如此一来,她就总觉得大夫人时时压过她一头。
这就是嫡长子冢妇的权利,还好她明智,让她的相乌嫁进了汲家。
二夫人看向四姑子隐姜的眼神,不免就多了些怜惜……
此时,二房小姑子们的站立处,四姑子隐姜也感受到了,二夫人不时“关照”的眼神。
隐姜的脸色便是一暗!
二夫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才帮着九姑子打击了小骆氏,此刻目光射向她,难道……是打她的主意?
隐姜妩媚的眸子里就多了层晦暗。
她可不是玉珏那个傻货,别人装箭她就放的主儿,二夫人若是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她二夫人可就错了!
隐姜的脑中不免浮现去年八姑子落水时的一幕……玉珏激愤地推搡了玉洛一下,软弱的玉洛就落了水……而她,则泰然地立在一旁,置身事外。
哼,二夫人胆敢打她的主意,她不妨再找杆箭矢使使,至于谁再落了水,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当然了,她依旧泰然处之,做她的大家贵女。
思及此,隐姜的双眼便不住地往人群中七姑子的脸上打量。
七姑子媛姜正一脸崇拜地看向九姑子玉珏……她还在为九姑子刚刚的劈绒五十四开而惊叹着呢。
隐姜禁不住就是一笑!
那一笑,眼眸里的妩媚便尽显无余……
第二场对月穿针依然由大房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五姑子文姜。
文姜是柏宫的小妻李氏所生,与柏坞内大名鼎鼎的柏尧是同父异母的非同产兄妹。柏宫只有一子二女,看着子嗣不旺,可就是这一嫡子二女,却有着人人艳羡的好前程和好姻缘。
先说柏尧,太学诸生,两次岁课均射策甲科第一,高第为郎,却让同年与三署,自己依然留学太学,潜心五经。这一品行,深得获嘉长公主的青睐。孝承帝已下旨赐婚,柏尧单等着择日完婚。
再说穆姜,柏宫之嫡长女,已嫁给五官中郎将黄绾之嫡孙黄香为妻,黄香也是太学诸生出身,现已是三署郎中,前途自是未可限量。
最后是小女文姜,别看是庶女,因为有柏尧这个兄长,文姜的婚事竟是出奇的好。文姜已与柏尧的太学同窗,大司农牟乘的庶孙牟子都有了婚约。
玉洛看着无比虔诚地于月下穿针的文姜,又想到文姜说起她的婚约时那羞赧的神情,不禁笑了笑。文姜是玉洛来到柏坞内,自认为交到的第一个闺蜜。听文姜说,她的婚约还是柏尧为其牵线搭桥,最后经柏皇后首肯同意的。
能有个那样疼爱自己的兄长,搁在谁身上谁不高兴!玉洛就常常羡慕地打趣文姜,而文姜说起兄长来也是一脸的幸福。
很自然地,玉洛便联想到原主……若是有个能依靠的兄长,原主也不会那样窝囊地死去……最起码,意外发生时,也能少些遗憾。
所以,玉洛醒来后,很幸运地有个兄长宽厚的肩膀让她倚靠,她能不紧紧依傍么?
一想到柏瓒,玉洛的一双妙目里就溢满了幸福……
人生有亲情才能品味出更多美好的滋味。
“……五姑子‘得巧’,大房‘得巧’一——”傅母王氏高声宣道。
殿里殿外响起一阵欢呼声。玉洛这才惊觉自己走神了,连忙向文姜投去恭贺的一瞥。
文姜小脸红红的,安静地施礼退了下去。
有了文姜良好的开头,大房接着上场的大婢中,又有两人“得巧”,小婢中也有一人“得巧”,大房“得巧”数上升为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