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鸳鸯别墅,地处城区和景区的交界处,外形气派地段尊贵,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素质较高,过了晚上九点即很少听得见人声。
此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引得几户人家亮了灯,门内的金链子中年人一看,立刻收了声也收回了几分理智。
“史永辉?你怎么!”他像是见了鬼,此时他身后传来夏霖从容不迫的声音:
“怎么了?是谁来了?”
她穿着粉紫色的丝绸睡衣,走到金链子身边,看清楚来人的瞬间,聪慧的大眼睛也不由得瞪圆了,明显是深呼吸一口气下去,她将目光越过史永辉的肩膀,看见了陆晓齐。
此时陆晓齐发觉夏霖的眼神很是微妙,像是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似的,甚至有兴奋的意味。
她点点头,将金链子拉到一边:“阿浩,放他们进来吧。”
被称作阿浩的男子狐疑地扫视他们,木然看着他们进了客厅,关上了门。
白临将薅在手里的史永辉丢进沙发里歪着,陆晓齐一脸无赖地打招呼:
“夏老师,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美丽动人的夏霖微微一笑,转向阿浩:“要不,今天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联系你。”
阿浩瓮声瓮气地发狠:“敢动我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陆晓齐语重心长:“这位大哥,相信我,这一次你得听美人的话,对你没有坏处。放心,我们只是聊聊天。这个史永辉,我也讨厌得很!”
阿浩看向夏霖,只见夏霖坚定点点头,阿浩才拿腔作势披上衣服出门去,做了一个打call的动作,意思是“我点人来,别怕。”
阿浩走了。
夏霖就这么有恃无恐地看着眼前三人,倒是一副真的不惧怕的样子。
那眼神里的闪烁微光沉静忧郁,一瞬间陆晓齐觉得她才是委屈巴巴的受害人,这一份忧郁……像极了吴双。陆晓齐更加坚定地认为,或许当年吴双利用双鱼玉佩,复制了一个女儿,装作是自己的侄女来继承遗产。
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只需要小心验证即可。
“陆先生,是带史永辉来,替他鸣冤升堂的吗?”
陆晓齐十分佩服她的从容,于是他也愿意下一剂猛药,他张口便称呼夏霖:
“吴童?”
夏霖眼中瞬间闪过凌厉的光。
果然!
“你是吴童,吴双的女儿,你记恨的,是史永辉一家人对吗?他们杀了你,还阻挠警察查案,拒绝配合,才让你死不瞑目,是你的父亲吴双,利用双鱼将你复制,从身、至心,让你保持了那份仇恨,我说的对吗?”
夏霖坐在沙发上,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悠然仰面吹了一个眼圈,看它袅袅升空,慢慢散去,她指着那个烟圈,竟有几分天真烂漫:“看!散了!”她转脸向陆晓齐嫣然一笑:“就像你我,短暂的一生!”
白临盯着她喃喃自语:“她就是疯子,就是疯子!疯了疯了!”
陆晓齐不觉得,就算是,她也是个绝对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清醒的疯子。
这个疯子穿着嫩紫色的丝绸睡衣,姣好的面容柔软的腰肢,在大厅里吐着烟圈儿,转着圈儿似乎是翩翩起舞,一边像是背书一般:
“人类受精的时候,就杀死了其他三亿的jing子。双生胎抢营养,一个就有可能吞噬另外一个!”
“中国古代历史上,和平时期最长的是宋朝,有三百多年的时间,其他的时间,长长短短的战争,大大小小的暴君,砍了无数的人头!
“五代十国,五胡乱华,汉人,是军粮!女人,是两脚羊!人皆相食、白骨遍野!”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南京大Tu杀,肝脑涂地、泣声盈野,堆尸贮积,手足相枕!”
……
白临惊呆了,陆晓齐越听脸色越是不好。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白临忍不住吼道:“你究竟想说啥玩意儿?瞅这给我们上历史课来了?”
夏霖捻着香烟挺住,乜着眼睛斜看他们一眼,嗤嗤一笑:
“我说人类是流毒!说着最漂亮的话,干着最恶毒的事!人类史不过就是一部杀戮史,有什么好光彩?你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我杀了他们,可逞一时之快,可报我一时之仇,可让我痛快一生,有什么不可以!”
白临瞠目结舌,陆晓齐看着沙发上陷入昏迷没几日好活的史永辉,质问夏霖:
“所以这就是你生杀予夺的理由,便是把自己当做神一样,任意摆布旁人的理由?”
夏霖一愣,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哈哈大笑:
“神不爱世人,神坐在世人的白骨上,告诉世人,他爱世人!这么一想,我才是最接近、最具有神性的那个吧!”
陆晓齐回到最初的问题,他拿出那张集体照:
“你父亲的照片,还给你。”
夏霖止住笑容,伸手去接那张照片,陆晓齐反手便将她制住,白临十分及时上道地用绳子将她五花大绑固定在了椅子上。
一气呵成之后,白临皱着眉头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对啊,这一个绑着一个昏迷,还是在他们夫妻俩自己家里,这要是现在进来一个人,那我们不就成了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绑匪?”
陆晓齐抱臂冷冷看着椅子上毫不挣扎的夏霖:“没事,她说得清就行。”
夏霖依旧那幅雍容的笑容,冷静的让人心里发毛,她冷笑一声:
“你要问的,依旧是双鱼玉佩,是吗,如果我告诉你它们的下落,你就会放过我?”
陆晓齐回答是:“不会。你报仇我理解,我不能理解你伤及无辜,过山车死的人,有多少你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找谁去报仇?到现在,那些冤魂死在了谁的手里都不曾知晓,你可曾觉得愧疚?没有吧!因为你轻贱自己也轻贱所有人。你真的,把他们视作蝼蚁!”
他看着夏琳有些诧异的脸,说道:“只要你用了双鱼玉佩,我便会探看你的记忆,你无处可躲。”
夏霖看着他,整整一分钟过去,叹道:“我想见一个人,那个把照片给你的人,让我见他,玉佩的事情我只告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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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临在客厅里看守着二人,陆晓齐在阳台给钟启打电话:
“双鱼玉佩的事情,有眉目了。”
钟启一听大喜过望,立刻追问详细情况,陆晓齐苦笑着说,他不想节外生枝,所以这个夏霖还是想要见他一面,自己答应了这个要求。
“说起来,这个女人哪儿哪儿都很奇怪,说的话抽的烟还有喝的茶……总之,还需钟老一臂之力。”
钟启停了一拍,很好奇地问道:
“她喝什么茶?”
陆晓齐思考一下说道:“普洱茶加陈皮加一颗糖。怪不怪?”
陆晓齐听见钟启闷闷地说:“我马上过来!”
钟启执行力强,说到做到,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凌晨三点,他赶到了定位地点,是自己开的车,无一人跟随,他一下车就大步流星走向大门,见到陆晓齐迎上来对他说:
“她有点疯,不过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钟启摇摇头拿开他的手:“我不会有任何危险。”
陆晓齐愕然,突然觉察了什么,看着钟启的背影,慢慢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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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史永辉看着椅子上被绑着的夏霖一边冷笑一边催促白临打110报警,见白临不为所动,只好吭哧吭哧喊救命,可是那个声音连这所屋子的窗户都穿不透。
钟启进来,见到椅子上的夏霖,面色沉下来,黯然问她:
“你究竟是谁?”
夏霖一丝笑唇荡漾开:“你猜?”
她长长叹道:“你可还记得,我跟你在二十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钟启眼睛蓦地湿润,落下泪来:“记得。”
他俩异口同声:
“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暗。”
钟启瞬间泪如雨下:“罗曼罗兰的句子,那时候,你总是用它作为你送给女儿的情诗的结尾。”
其余人都惊了。
夏霖的灵魂,
她是!
吴双!
钟启不敢置信,蹲下痛苦捂住脸,回忆起那时他们二人声嘶力竭,奔走呼号寻找吴童被害的线索,最后四处碰壁心如死灰的吴双,浑身无力地依靠在双语小学的门牌上,定神看着天地余晖,看着面前十分同情看着自己的挚友钟启,说了这令他深刻铭记的一句名言,他怎么也不会忘记。
“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暗。”
别人不会知道,只有他,和当年的吴双。
钟启慢慢站起来,去掉捆绑夏霖的绳索,依旧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端庄诡谲的美人,是吴双。
“双鱼玉佩,真的有这样的作用?”他十分惊愕,此刻更像是自言自语。
夏霖点点头,眼神更加像极了照片上的吴双。
陆晓齐心道;是了,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心不会,眼神总能出卖一切。
夏霖紧紧抓住钟启的手:
“你看,沙发上半死不活的那一个,他叫史永辉,你看见了吗?”
钟启回头看了一眼,又对着她点点头:“我看见了!老吴,他是谁?”
夏霖冷笑着说道:“史永辉,就当年杀死我的凶手。”
钟启一听也傻了:“杀死你?你不是烧炭自杀吗?”
夏霖用纤纤玉指敲敲自己的脑袋:“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这里!我是无双,我复原了吴童的身体,却没有复活她的灵魂,可我,知道我女儿吴童所有的记忆!”
一瞬间大家全都蒙了,只剩下沙发上的史永辉睁大眼睛啊啊乱叫。
“你们疯了,全都是疯子,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救命啊!”
深夜里一团漆黑,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