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下午,一地破镜,映出夏霖深邃的双眸。
史永辉说,她亲口承认,利用她自己的知识加重了史则明注射药物中的成分,而那一晚的酒席也是她授意一个持股第二的负责人,多灌了酒,那一番暗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夏霖曾经“碰巧无意”对正在争权夺利的那个股东说:“史总最近有医嘱,不能多喝酒,会出大问题的,还请帮忙多多注意啊!万一哪天倒下了,我老公那个头脑水平,可怎么办呀?”
而那个摩托车手,穿上了米奇老鼠的玩偶服,在人群中等待着,终于等待到了小叶和她的女儿,去玩过山车,他将气球放飞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趁着人们都去看气球,自己则去用藏起来的工具拧松了螺丝,开启了过山车,造成了机械故障,导致小车脱轨飞了出去。
夏霖笑得像一个松下了包袱的孩子:“多好啊!一家人团聚,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妈妈,他们一个都没少。”她一步一步走向史永辉:“我把我自己的孩子也搭进去了,只留下你,你一定要,怀念他们啊。”
史永辉整个人傻了。
是夏霖疯了,还是他自己产生幻听了?这个女人不惜把自己算计进去,也要杀死他们一家?
他颤抖嘴唇也颤抖了声音:“小叶她们,死了?”
夏霖好像在轻松地聊着天,语气称得上和婉:“怎么今天你在家那么闲着,也不看新闻吗?死了14个,伤了6个,唉……真惨呐!”她滋滋回味,好像很是享受。
史永辉站起来,抖抖索索拐杖落地,发狂大喊拔腿就要往外冲,冲到夏霖身边的时候,被他当初要求夏霖随身携带的防狼电击器,一举击倒在地。
从那以后,他就再不见天日。
窗户玻璃是隔音玻璃,打不开,门有密码,夏霖出门的时候就让他昏睡,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从轮椅上站起来。
“你的亲戚朋友没有生过疑心,也没有报过警吗?”老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大活人被关在家里5年之久,怎会无人关心?
“呵呵呵呵!”史永辉冷笑:“人走茶凉,我父母有权有钱,他们在世的时候,我家什么亲戚都有;他们走了,不知不觉中,我的权力财产都在夏霖的手中掌管,他们见风使舵,夏霖能帮的,岂会来找我这个足不出户的病秧子?说我神经衰弱,心衰,不能吹风不能见太阳?哼!夏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用了各种手段,最终把我搞成了这个样子,癫痫,哑巴,每天吃的饭喝的水都是有问题的,我走不动、喊不出,她趁我迷糊的时候就带我下去散步,小区里人人都知道我病了,可能活不久了,再找一个人也无可厚非……
听说我在学校集团的股份已经卖给了那个劝酒的股东,那个股东的儿子是个混黑道的,现在跟夏霖沆瀣一气,谁敢在背后多置喙夏霖半句都会遭到报复,不过我很奇怪,夏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她不要钱,不要权,她做了这么多,她究竟图的是什么?”
陆晓齐幽幽给他一个答案:“权利拱手给了别人,钱雇了杀手,那只剩下一个原因,就是报仇。”
陆晓齐想到了那个脖子上粗金链子的中年男人,那个混黑道的一定是他了,夏霖竟然当着史永辉的面就跟他调情,旁若无人,说不定当年雇人就有那个男人出的一份力,毕竟史家没了传人,寡妇跟了他,他是史家所有利益获得者。
最毒妇人心呐,女人一旦去掉感情线、砍掉恋爱脑,那是惹不起的。
可那还是女人吗?
“报仇?”史永辉眼神空洞:“是了!就是报仇,他杀我父母,杀我妻女,把情夫带到我眼前来,还要把死者的照片每天挂在我轮椅上,慢慢折磨我,就是要让我活得猪狗不如生不如死!可她报的,究竟是什么仇?”
诚如史永辉所言,在史则明去世之前,他们家一团和气,并没有产生过任何矛盾。
所以夏霖第一次杀人,根本不在意料之中,甚至都在情理之外。
白临特别疑惑地问陆晓齐:
“是啊!她报的到底是什么仇呢?”
陆晓齐盯着史永辉的脸沉声说道:“恐怕,就要从夏霖的真实身份说起了。”
史永辉抬起头,满眼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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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齐猜测,夏霖32岁,按照年龄来算,只有一个双鱼玉佩相关的人跟她年龄相仿,那就是二十年前吴双夭折的女儿。
虽然十分荒唐,但其中既然牵扯双鱼玉佩,陆晓齐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陆晓齐到了洗手间打了一个电话给钟启,还没说话,那边电话里传来钟启兴奋的声音:
“汉墓,是汉墓,陆先生,您为国家做出了贡献,还好您及时通报,否则就要被他们破坏了!”
他那么高兴,陆晓齐应付地客气一下,还是决定帮他把情绪冷却:
“你确定,吴双的女儿当年夭折了?她是怎么死的?”
钟启又沉默起来,陆晓齐便说:
“如果我找人托关系,总能查到当年的案件档案,这不是什么国家机密,查出来很容易,您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钟启好像是在走路,等走到了一个僻静噪音少的地方,他的声音缓和下来:
“好吧……”
原来,当年吴双得到双鱼玉佩之后,沉迷于对这个玉佩的研究,本来是该到了时间去接女儿放学的,那一天他忙忘了,直到一抬头看见窗外暮色下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才想起来女儿吴童,还在学校。
等他匆匆忙忙赶到学校,老师却说吴童早就自己沿着辅道回家了,她说爸爸工作忙,自己也经常这样跟同学一起走回家,就五六个红绿灯,没关系的。
因为孩子已经十岁了,四年级,不算是很小的小朋友,老师也知道她有几次自己走回家的经历,便没有阻拦,但是那一次不同,吴双怎么也没能再等到自己的女儿,他慌张地打电话给要好的几个同事,包括钟启,一起报警并且找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有人报警说学校外围墙的草丛掩盖下的水沟里,找到了吴童。
十岁的少女吴童,赤身裸体,头上的血已经凝固,脸部身体遍布青紫,手指甲折断发黑,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她曾经用力挣扎过,指尖有皮屑,身边有少许啤酒瓶碎屑,应该是挣扎的时候,被啤酒瓶砸了头部,那一下是致命的!可怜,她死了也没有被放过,明显有被侵犯的痕迹,我们都看出来了,可是法医鉴定只说了死因,警察也说,仅仅根据体内残留和那一点点碎玻璃渣,找不出人来。二十年前,监控还没有这么普及……”
钟启似乎是被记忆困住,声音越来越低。
吴童,是被奸杀。怪不得一开始钟启不肯说,的确难以启齿。
这下,陆晓齐也忍不住在心底咒骂凶手。
“毕竟是在学校一墙之隔的地方,当时的校方怎么说的?”
钟启很是不忿:“当年的那所小学,校长是个伪善的女人,说了很多假惺惺的话,又说要慰问又说要加强安全意识管理,又开家长会,又请公安局的人来开展安全知识讲座,可只要一提到责任和协助调查,她就顾左右而言他,一言蔽之,就是她们没有责任!出了校门就与她们无关!再找她,她就说不在学校里,有事找警察,她恐怕帮不上忙。”
再之后,吴双就不再调查女儿的死了,他安葬了孩子,请了假,又研究起玉佩,还上网发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帖子,钟启看见了那个帖子,怕他精神出事,赶紧找到吴双,把双鱼玉佩归还。之后突然有一天,钟启接到了陌生电话,说吴双死了,烧炭自杀,生前留下一张遗书,遗书上留有钟启的号码。
看来吴双最相信的人,还是钟启,他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了钟启,并且告诉他,遗产的事情不用担心,过两天会有人来接收。
陆晓齐问:“这么说来,你亲眼见到吴童死了?”
钟启沉浸在悲伤之中:“是的,他们父女俩,的确都与世长辞。”
他连连叹气,陆晓齐知道触动了他难忘的悲伤回忆,便很快挂了电话。
他在手机上搜索了当年那所小学的名字,当年的校长,有寥寥几条新闻信息还在,只是照片模糊了,但即使是这样,陆晓齐依旧辨认出坐在会议发言人位置上、二十年前的那位女校长,不就是史永辉的母亲?!
他再次输入名字确认了一下,果然是的!当年那所小学,属于富人学校了,第一批成立的私立双语小学,校长是史母,背后的资本是史则明,而当年小学隔壁的双语初中部,他们的儿子史永辉15岁,正在那里读初二。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联系!”
夜已深,大家全都没有一丝睡意,史永辉嚷嚷着要去公安局报案,陆晓齐反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挟私报复,有什么证据说她杀人?要知道她桩桩件件,都不曾参与,都有不在场证明,你父母的案子你女儿的案子,都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她甚至还是受害者。如果见了警察,她说只是家庭主妇的牢骚吓唬,警察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告我们一个非法入室!到时候你被强制带回去,就很快完蛋了吧?你完蛋之后连警察都不会多管,因为他们知道你病成这样……”
陆晓齐一番话,史永辉哀哀哭了起来,歪嘴斜眼,十分难看。
“最主要的作案动机,你还没告诉我们,既然现在夏霖不在,只好先问你,这一生,你可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
史永辉止住了哭嚎,防备的眼神被陆晓齐捕捉了个正着。
“你有,就告诉我们,说不定我就能帮你确定是这个女人在害你。”
史永辉大喊:“我没有,她就是个疯子,疯子啊啊啊啊啊!”
那么一厥,双眼翻白又晕了过去。
陆晓齐冷冷看他,转脸对白临说:“傻大个,看情况,咱们还得跑一趟。”
老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将史永辉扔向了窗外,有个不知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接住了他,陆晓齐和白临也从窗户跨出去,消失了。
老侯憋出来几个字:“谁造孽,谁受罪啊!”
不到几分钟,陆晓齐将史永辉扔在了那栋鸳鸯戏水的别墅门前,下来后又拽起来挡在身前,按响了门铃。
很快听到人下楼梯的声音,趿着拖鞋来开门的高个子穿着睡衣,睡眼惺忪打开门,一眼看见半死不活的史永辉立在门口,下的嗷嗷叫出了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