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木墩儿却心知肚明贵妃哪里是让他数数,特么他能数到一万她信吗?
不过是她手上不爱沾血,心里又膈应那些动物尸体碰都不敢碰,多看一眼晚上饭都能少吃半碗,既想赚这份钱,又受不了这份脏。
他小是小,现在就体现出他的重要性了吧?
木墩儿一边儿从筐里往外捯饬猎物,一边在心里一会儿批判性地刨析贵妃其人。
末了,脆生生地拍着沾着鲜血的小巴掌道:“野兔一人八只,杂毛狐狸两只,野鸡一只,还有一条蛇。”
一听蛇,贵妃膈应地打了个寒颤:“蛇我们不收。”
她也知道蛇身上有许多药用价值,但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看着就麻应人,她是无福消受。
“不过其他的我都留下了,”贵妃默默在脑子里过一遍数,“兔子我给你二十文一只,一共八只,一百六十文;野鸡十五文一只;狐狸五十文一只,一共两只是一百文,加起来总共二百七十五文。”
“您算算,对的话我现在就给您取钱去。”
贵妃没把永安其他收购商的价给他晾一遍,像他们这些猎户以打猎为生不会不知道这些,她也就不多此一举,直接把自己的价公布出来,也不占口头上的便宜,让他们心里自己个儿掂量。
贵妃好整以暇地就等霍大哥点头,谁知他就像是个石头雕像似的半晌无语,雨水淅淅沥沥顺着蓑衣就往下滴答。
贵妃相信她给的价绝对是公道的,甚至比旁家偏高,不会是钱的问题。
那是……蛇?
蛇她是打死也不会要的。
“霍大哥——”
霍大哥眉头紧皱,像是强忍着。“你这么个买卖法,还不亏死啊?”
其实他是想收了钱就走人的,难得卖上高价,可是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个年轻小媳妇,估计也是不懂行,随便乱给价,就这么个给法,多来几个人还不全赔里了?
他心里过意不去,可手里又确实需要钱,他家闺女夏天衣裳今年还没买新的呢——他这两方面煎熬,最后还是敌不过良心主动挑明了说。可说出来又觉得愧对了女儿即将到手的新衣裳,口气里有对自己的埋怨。
贵妃笑了,果真是个憨厚的汉子。
“霍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一般人都觉得这是你情我怨的,哪怕我不知道真相吃了亏,也是自己找的,不会主动提起来,霍大哥心眼儿实,愿意给我提醒儿,谢谢霍大哥。”
贵妃先是真心赞颂了霍大哥这份心,转眼话锋一转道:
“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皮毛商故意压低收购价格,不按正常的价给你们。我是觉得咱们有钱一块儿赚,我能赚多些,就给猎户们也多赚些,两方都不吃亏。”
霍大哥点点头,他没在无意中占了人家小媳妇的便宜他就心安了。
“那就这样吧。”他是个粗人,也不会算帐,听她这话就带着股子透漏劲儿,不至于差他的几文钱。
“霍大哥,你等会儿,我马上给你取钱去。”贵妃返回屋里取了件旧衣裳披在头上,冒着雨就往前院柴老太太那屋过去了。
霍大哥进门就是柴老太太听见敲门声给开的门,现在一见贵妃顶着雨跑过来顿时就愣了,坐炕上愣眉愣眼地看着半边身子都淋了雨的贵妃道:“你咋冒雨就跑过来了——是手上没零钱?”
贵妃连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取出一两碎银子放到柴老太太近前,笑道:“娘真是料事如神,我没想到二嫂那嘴那么厉害,一阵风吹出去,没两天就有人上门了,也没准备铜钱,我这就是整的银子,跟娘换点儿零钱。”
“我这儿还真就零钱多。”柴老太太开玩笑,趴着到炕上的箱子里往外就拎了一布袋的铜银,啪啪作响。“你想换多少啊?”
这些钱都是他们老两口一个铜钱一个铜钱攒出来的,反正都能花,攒了一箱子也没急着去换银子,就那么往家一放,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先换一两吧,我先把钱给霍大哥送过去,他就站外边等,我让她进屋他也不进。”贵妃道:“咱娘俩一家人,可是也明算帐,现在市面上是一两银子换一千的铜钱,我在娘这儿换钱倒省了我的车马费,咱就按一两银子换九百文钱这么换,娘,你看行不?”
柴老太太一听就乐了,她哪里听不出来贵妃这是借着由子的孝顺她,昨晚上那句是她亲娘那话倒不像是作假,真往心里去了。
她也不假客气了,道:“那我可赚了,以后我就靠给阿美换零钱赚钱了。这算不算坐家里,铜钱就从天上往手里掉啊?”
贵妃看把柴老太太哄乐了,她也笑的见牙不见眼:“那娘可得多多关注市面上银子的流通,万一哪天跌了,你再让我给忽悠了。”
柴老太太一边给贵妃数钱,一边忍不住笑的直眯眯眼,她不贪钱,不是她的她不要,可是人家心甘情愿多给出来的钱她收着可不愧良心,谁又不美呢。
贵妃从柴老太太数出来的九百文钱里又数出二百七十五文,在屋里找了个油纸分开给包了起来。
“他拿来这么多东西?”柴老太太探头直瞅:“我看也没多少啊,你可别给太多,亏了。”
“娘,我这心眼子一般人唬弄不了。”贵妃笑嘻嘻似是自傲又像是拿自己开涮,然后才正色道:“我这不就是想打响知名度嘛,”她不知不觉就用了木墩儿的习惯用语。
“咱们和县里那些皮毛商比不了,人家有实体店在那儿立着,又是多年的老名声了,咱们开始时就得一炮打响,以钱给的高出奇制胜,这才能让客源到咱手里来,坐这里就把人全揽过来。”
柴老太太虽然有听没有懂,跟听天书似的,但四儿媳愿意和她说些生意上的事儿还是因为信任她,因为这个她就高兴:
“那你可注意着,小心别吃了亏啊。”
贵妃笑吟吟地应声,撑起旧衣裳挡雨又跑回了后院,直把柴老太太看的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甜蜜,嘴里跟吃了花蜜似的。
“阿美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虽然有点儿不安分吧,但说话办事总是很靠谱,和他爹……竟是完全不一样。当然,对咱儿子也好,你看她那身破衣裳赚钱了都舍不得换,倒给咱儿子买了好几身,打扮的似模似样的……真是好孩子啊,对咱老俩口也好,变着法儿的补帖咱。”
柴老爷子从鼻子里喷出几声哼哼,冷笑连连,“你可得了吧,风也是你雨也是你,好不好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是老天爷啊。”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指着他鼻子当他是四儿媳骂的他这老脸都羞的慌的是谁?
睡了一觉,一睁眼这天又变了,又成好孩子了。六月的天都没她那张老脸变的快!
“你懂个啥!”
柴老太太一扭屁股,从炕上一转身不搭理柴老爷子了,将换好的银子重又装了个小钱袋里:“我这么大岁数了,我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看她就是错不了。”
那是她吹,他一碗饭都比她一辈子窝在桂花村看的人多上几倍,连死的那些个都算上!
柴老爷子冷笑,不屑和她争,毕竟骂起人来他还是不敌的,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留个天去做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