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卫市今年冬天的雪来的有些早,芳卿返回卫市不久,几乎是刚入冬,天空就撒过了两次,虽然都没有留下可追踪的痕迹。
何遇手机停留在天气预报的界面,一直显示播报的是卫市的温度。这个早已建立起来的习惯,成了他表达日常思念的质化。
了解那边的温度,脑补那边的风景。揣测她过的是否精彩!
芳卿过的还真不精彩甚至是无趣,腿受伤,让她白白耽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以至于刚过去的圣诞、元旦,她都没空理会,只是闷在宿舍里做习题。
随着农历新年的临近,研考马上就要开始,芳卿在反复地临阵磨枪,准备的不能算最好,但几乎在所有人看来,她成功考取所报考的学校,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何遇看着那边越来越冷的温度,已经在零下保持了二十几天。
便主动发信息问:
“卫市河水的冰应该结结实了吧?”
“我最近要去北方走一圈,最后一站定你那边,可好?”芳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扭头看向被热气糊住的窗户玻璃。
自己的感官都有点顿化了,每天就是出门一趟,跟家雀儿一样随便打点干粮就回宿舍复习,那专业课、文化课等资料摞了两尺高,怎么啃都不为过。
学校里的科目考试已经结束,不考研的同学都收拾了东西,早滚蛋回家准备过年了,其实想想,每次回家也没啥东西收拾,就是带着人,扛着嘴回家而已。
再次看向何遇的信息:是啊!很冷了!学校门口的护城河早就被冰覆住了,那要溜冰的地方,应该也可以了吧?
2、
一周后何遇来到了卫市。
他看了时间,芳卿明天开考,所以暂时没有告诉她他来了。只是在信息里预祝她考试顺利!
长时间准备的战果要在两天内检验完毕,芳卿仿佛找回了考大学的感觉,但这至少比考大学稍微简单一点吧。
考试前一夜,芳卿睡得很甜,全梦里都是何遇那双媲美星辰的眼。
她起身,轻轻抚摸着腕上的手链。
石榴石--她的守护石,那闪着金花,带着一圈圈银质反射弧的紫色圆珠--在这北国冬日的清晨,让芳卿的心慢慢氤氲起来。
考场就在芳卿报考的学校,结束完最后一场考试,芳卿终于解脱。
先不去想结果,至少阶段性的考试任务完成了。
她像一名刚在战场上杀了几百回合的斗士,虽然可能只是精神疲惫,但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一朝松懈下来,有点没了魂。
拖着没了魂的身躯,带着满手工具飘到了大门口。
早就和芮蓁约好了,考试完毕去他们家吃饭。她和姜晓已经在外租房同居了,芳卿吸了几口冷风,不由地想:那样也挺好,有个窝了,至少这寒冷的夜,可以有人相互取暖。
芳卿一边感慨,一边沿马路找车站。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芳卿好容易倒出一只手,摘下手套,摸出手机。
是何遇来的信息:“结束了?”
芳卿回答:“恩,结束了!”
何遇:“想见我吗?”
芳卿停下脚步,握紧手机,眼光在人流里找了好一会,望着那些夹紧衣服行色匆匆的人,芳卿失望似地的重重吐了口气:
“想,现在特别想!”芳卿回复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一瞬,她的肩膀被人猛地掰了回去,接着跌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
芳卿呆住,但本能的挣扎。
此时,芳卿听到了那个熟悉又迷恋的声音:
“是我!”
只是俩字,就让芳卿不再有任何动作,安稳乖顺的让何遇在人群中那样抱着,抱着。
3、
芮蓁在家一早就开始忙活。
为了庆祝芳卿胜利大逃亡,也为了迎接她那曾经的笔友。
芮蓁将一块红烧肉夹起来,用嘴吹吹,递给一边的姜晓,姜晓一脸宠溺地连筷子一起咬住,俩人在厨房重地斗闹了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
想要再战,门铃响了,俩人暂时鸣金收兵。芮蓁嘱咐姜晓看好火,自己跑去开门。
门打开,芳卿站在门口,一改往日横着走的架势。
“我又来蹭饭了,还带了一个人过来!”芳卿毕恭毕敬地说。
芮蓁嘴里上一秒说着欢迎欢迎,下一秒就有点愣。
“带了谁?”芮蓁问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禁不住想:今天可是有正客要来,这小妮子不会带些无关人士吧?没听说她有别的桃色新闻啊?
芮蓁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当救火队员,何遇那货这才从门口闪出来。
“你这开门力气好大啊,我都快被你拍成肉饼了。”
芮蓁看到何遇大包小包的拎着好些东西,赶忙接过来把人迎进来。
“提前拜年了!”何遇补充道
姜晓狗耳朵插话:“肉饼?肉饼好啊,正好晚上可以加菜了。”
真是近墨者黑,自从和芮蓁混一起,姜晓也变得油嘴滑舌,越来越不着调了。
一进门,何遇就被扑了一脸热气,赶忙取下眼镜来擦拭。
既然男主人有吃肉的要求,为了应景加菜,何遇做了一道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浓郁酱汁裹着小小仔排,成了桌上最先被光盘的一道菜。
芳卿做的是油焖茄子,没出锅前,何遇还打趣,说她水平可以,卖相不错。
芮蓁听了撇嘴,茄子再怎么做不都是黑乎乎的,何谈卖相?真是无处不马屁啊!
等茄子上了桌,三人迫不及待地夹了放进嘴里,但,仅此一口,再也没有人夹第二筷子。芮蓁还拆台说:“你这是砸死卖盐的了吗,咸死了,半壶油是不是也被你用掉了。”说完犹不解气,一仰头顺下了一杯啤酒。
房间里暖气烧的足,脱掉外套单穿毛衫也不冷。
随着冰凉的啤酒一杯杯下肚,芳卿的小脸开始粉扑扑起来,就像点了胭脂的白皮大陷包子,有点蒸熟的效果。
其实芳卿也没怎么喝过酒,估计顶多一瓶的量,还得要慢慢喝,平时同学聚会她是一听易拉罐就上头。
这次也许是彻底解脱精神爽,两瓶喝下去了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说话语速慢了些,笑容停留的长了些。
他们盘腿坐在地上,桌子不大,稍一挪动就能碰到别人的膝盖或脚丫子,芳卿猛地换了一下姿势,差点掀了整张桌子。
4、
何遇看着那坐在桌对面的人,她笑、她闹、她放纵。
她越放纵,他越哀恸!
惆怅的目光,带着隐忍的痛楚,有意无意的擦过芳卿的脸,在堪堪视线交触的瞬间避开。
何遇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下肚,他唯一清楚的,这或许是和芳卿吃的为数不多的最后几顿饭了。
三年,变数太多,她的、他的。
本想出现的刚好,细水长流,日久她能生情,现在却沦为不长不短的笑话,只能无望地看着:这掌中莲火还未塑形就要被生生掐灭。
何遇一直在努力隐藏他的悲伤,从今天一见到芳卿开始,他竭力地表现出自己像毫无心事。
他说服着自己:虽然结局注定,但在最后宣判之前,我还是可以表达--那从未真正透漏过丝毫的情感吧。